上个月搬家的时候,朋友送我一盆栀子花,我拍了照片发到朋友圈,说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有朋友说,得了吧你,你养花?花养你还差不多!
在这些比较知根知底的朋友眼里,我是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而我也从来不屑于养植物,养动物,在我看来,让花长在山里,让动物跑在丛林中,这才是他们应该的去处。以爱的名义将他们圈养起来,只不过是人类病态的共生心态作祟罢了。
但这一次,仿佛得到了一个重大的嘱托一样,我小心翼翼地把花抱回家。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它,回家的时候第一时间去看看它,我笑我自己,果然也要跟它共生了。
人总是想要寄托,寄情山水,放浪形骸,寄情器物,借物言志。我们毕竟虚弱和寂寞,所以总是喜欢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块垒。总是喜欢借占有,来找到自己的存在。
之前我总觉得可笑,但我们又怎能轻易做到无所待呢?即使是逍遥游,也需要御风而行。所以,我同样,也需要这么一盆花,来填充我。
即使半夜起来上厕所,也会起来看一看它,舒一口气,感受一下它的感受,是炎是凉,是干是湿。
有时候想着,就这么一盆花,孤零零地放着,应该也是寂寞吧?即使我呵护它再好,它也会不开心吧?它迎着风,像我一样舒一口气,再看着无尽的远方,无尽的远方之远,都是它的同类。我再爱它,跟它又有什么关系呢?即使它愿意被驯养,我又何尝愿意驯养它?无非是各自点头微笑,一起眺望远方罢了。
有时候我也看不懂我在说什么。一株植物,你跟有病一样地说个半天。人又何尝比一株植物更懂你呢。再说你又何尝懂得别人。栀子花开不开,都没关系,有时候我想着,它被我驯养着,并不比让一只羊吃掉更开心。
我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总觉得植物更懂我。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更像是一株植物。我们沟通起来很容易。风一吹过来。摇一摇身体,就打过招呼了。没有风的时候,就各自沉默,各自悲喜。花开了,你就来看一看。花没开,我就觉得自己是颗草,像一棵草一样活着。
我们的爱不持久,也不必持久。所以不如不爱,也就没有了憎恶。我们的花开不久,如果不想开,就不开。没有开,也就没有了败。我的懂也不必持久。不必总是最懂,也不会不懂装懂。没有了了解,就没有了误解。
你看看,我是一个多么有宇宙意识的人啊,我把整个中国文学史装在了脑子里,把整个宇宙装在了胸中,可是这一盆花啊,或者说这一盆草啊,我却不想用我的屋子装下你,用我的期待装下你,我跟你,就这么对坐着,到天亮,到东方泛白,到青春老去,到你我都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