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觉得相遇太美好。——引言
"人之一生, 必须说清楚的话实在不多."
——木心《琼美卡随想录》
有一些不可说的膈应,硬要弄清楚又显得小气的事。比如熟人留了个心眼占你几块钱的便宜,要求你帮个小忙,或者仗着感情任性,不胜枚举。偷了一台轿车会被抓,但是笑嘻嘻地顺走别人一支笔,总不会有个小气鬼硬来说理。对于敏感又或腼腆的人,辩解令人难为情,值不值一提的界限就更高了。如果极端一点可能从不打算提,倒不如认栽来得直接。
许许多多不足提起的便宜,还是省着点用吧。对于有些人,爱是取之不竭的,他们来自美满幸福的原生家庭,拥有充足的安全感和爱的能力,不计较付出。他们懂得怎样去好好爱人,不会胡思乱想。可据我所知,大多数人并不是其中之一,这大多数的爱对于付出的人很珍贵,甚至被当作救命稻草。
这爱不仅限于伴侣,是在说对世间人与事的关切,是相通的。无论她以什么原因包容你的任性,哪怕不足提起的细节,省着点用。任你聪明又或容貌姣好,漏不走一点侥幸,有天在算。少不更事的孩子只是,不知道他胡乱占的便宜意味着什么。
可这说到算,假若每个人心里都有本帐。你总在孜孜不倦地记自己的一份,不妨想想别人的账本上也写了你的亏欠,平衡了吗?所有的分离,都是两不相欠。一旦开始记账,旧账新债就翻不完了。
不爱计较的人只要感觉,“对一天一地的裂痕闭上眼睛,就靠这一点小聪明”。这般去逃避计较,却逃不过最微末的细节。自以为重要的人,原来只看着自己。突然让人心一冷的细节,无法忽视。找一百个理由,不是她的错,只不过像被父母询问如何使用手机时不耐烦的少年。
接着撕扯,听着对面的话一句一句砸过来,身体里跌动的分不清是头脑还是内心。我已经想好了一千条一一对应条理清晰的话,一张口剩下沉默。一瞬间,我能感受是我选择了沉默,而不是突然无法开口。虽然仍有解释的余地,却再没有任何回应的力气。你甚至觉得作一次、换个头像,又或者发个特意的朋友圈都是多余。神经扎了一下大脑中过去这样的自己,多么幼稚,一夜长大。总会开始有一夜一夜,你犹豫要不要用别的材料替换心脏,可终归觉得还是肉最好。
我也是个不喜欢解释的人。不知好歹的死逻辑,“信你的人不需要解释,不信你的都是徒劳”。可我又害怕错过,难道就不能挽回一次吗?人不就是纠结的动物。可我又想着这样的挽回,不过是拖延,结果早在到来的路上。有人说了,能多一天是一天,能用一回是一回。怪我不习惯,把人当作物品,还有赚个快钱的说法。这和惜缘还是不同,多了一分勉强,少了一分珍惜。我从未想过和谁应付一下,就算他人暴殄天物,你听过哪个大厨见人上菜。可能真有,只怕是对不起头顶的帽子。所谓区别对待,总还是走离了本意。
子游曰:“事君数,斯辱矣;朋友数,斯疏矣。”听过一个故事:有两只身上长刺的豪猪,在冬天寒冷就相互靠近取暖。它们本来为了温暖而努力靠近,却刺伤了彼此。刚好两个人都缺乏什么,行走寻找,晃地眼前一亮时紧紧抓住。嘴馋的女孩嗅到了肉味,溺水的人触到绳索。马大河调侃:“你们这是利令智昏”!我畅然大笑,“是啊,你说的对!”只为太多期待,每一朵云飘过,便以为等待的人来了,不去想后果。只怪,相遇太美好。
我说太多相遇,只因生不逢时,来者不拒,又别无选择。这不是个错误,你说太悲观。是啊,月亮就是石头人死了就是灰,很多人不能接受。可说穿了难道不是吗?花里胡哨,我很想学会又不想学会。在某个枯燥的访谈里,我喜欢上林宥嘉这个人,“世界不完美,所以才需要音乐”。
人与人事与事,想长远地解决,只有依靠沟通和理解。所谓理解,是不可触碰的各以为,唯一通向的路径是倾听。可那样不被情绪与话扰乱的倾听,那样细致入微的体察,几近于无情;或许只存在于心理咨询室,医生和被服务者,谈判专家和跳楼少年。所以离现实近一点,玻璃心们都是不自知尝试着理解的英雄。
继续说那个故事,两只笨拙的豪猪,困惑着不断尝试。再走近又再刺痛,再离开又再冰冷。反反复复的尝试,结尾是幸福的,它们终于找到温暖且不会刺痛彼此的距离。虚实难分的何止切肤之亲,多少事并非无法强看,只是承担真相需要太多智慧。真假与对错,多还是少,要说清楚吗?
手捧一颗玻璃心,摩擦撞击却不转头。巨烈声响背后,听见了勇气,用力缩小的距离。以人拟事,古人托女子言志,何尝不似。一切计较,皆是真心。有幸得一真心,谁还欺负人——
我祝他遭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