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姜属于那种只要他喜欢就可以泡得到的情场杀手。他其实长得不怎么样,个子普通,五官不出色,皮肤甚至有点粗糙,家世或者学历也没有什么过人的地方。但这个世界偏偏就是这样,泡妞最厉害的不一定是高富帅,魅力可以来自很多方面。拿大姜来说吧,如果说他有什么吸引力的话,可能就是那辣脾气。凡是被他看上的,无论是否有主,无论对他是否有感觉,最终都会被他俘虏。
小学的时候,班上有个皮肤白白但很喜欢哭的女孩子,大家管她叫米醋。她不大爱说话,大姜就特别爱捉弄她,整天不是掀裙子就是拽辫子,弄得米醋老哭。其实那种年纪,男孩子都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爱。但米醋虽然觉得委屈,却也从来没有向妈妈或者老师告过状。是她也喜欢大姜吗?可能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后来米醋转学了,大姜也没寂寞,一个接一个地换个不停。不得不承认,我们三个里面大姜泡妞的本事最厉害,清纯牛奶型、可爱小饼干型、蛮横螃蟹型,他似乎都不在乎。我们看着眼馋,他也不独食,都很乐意分享心得的。例如细心,要让女孩子有被爱的感觉。当你丝丝细细进入她的心后,她就是想离开你,也没办法忘记你。例如霸气,在别人面前为她争面子,她一定把你当偶像看。
大姜就这样一直自得其乐地混日子,当然我们也没有比他长进多少。我们三个走到哪里身边都不缺伴儿,那段日子过得真得很逍遥。
苦日子来得没有征兆。一天突然收到大姜要结婚的消息,我们两个愕然之下跑去问他。看到他的时候我们又被打击了一回。他好像被人刮了一层皮似的,腿都站不起来了。一问,原来被他爸扁了几顿,脸是为结婚磨砂的。对方家里据说是经商的,大姜爸妈都下岗了,之前欠的卡债还不上,利息越滚越多。也不知咋的人家主动上门提亲,说家里小姐看上大姜了。大姜爸当然把这当成救命稻草,反正大姜也是混日子,趁这样把他的心拴住也是好的。大姜呢,虽然并没有爱得死去活来的人,但毕竟不甘心就此投入婚姻的牢笼,自然要反抗了,结果就被他爸揍成这个样子。反正现在日子已经订好,他爸连聘礼都凑齐了,就像嫁闺女一样要马上把大姜送出去。
我八卦问大姜:“那新娘你见过没?”
大姜哭丧着脸:“丑死了!浑身黑得啊,跟石油没两样!身上还有一股刺鼻的味道,不知道怎么和她过一辈子……”
我和猪脚互相看了看,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说了几句有的没的就走了。
大姜结婚以后我给他打过一两次电话,似乎也不是过得很糟糕。嫂子虽然不知道是否因为家里做的是卖糖的生意,从小被糖泡大了,脾气倒也不错。大姜和她相处久了,居然被她影响了不少,脾气都没以前冲了。
好景不常,过了一段美日子后,大姜爸看媳妇一直没有好消息,开始明的暗的透露不满。最终家里商量的结果,居然是要找代理孕母,生下来就归大姜家。这个荒唐的决定竟然获得大姜老婆的批准,想来她也觉得对不起姜家,不得已才同意。据说那孕母很快就有了,大姜老婆对那个孕母也很好,伺候得比对大姜还周到,可能是爱屋及乌吧。大姜这一屋两妻相处融洽,果然功力深厚啊。
前两天,大姜主动给我打电话,说要请我和猪脚喝满月酒。我心想这么快就要生了,也不知道是大姜厉害还是那个孕母嫂子厉害。于是打电话告诉了猪脚,谁知猪脚说要马上就去看大姜。我说小孩还没生出来呢,猪脚说他随时都可能被叫去跑腿,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现在先去送个红包好了。我说我这个月工资还没发呢,要等满月酒时才凑得出红包。猪脚偏要拽着我一块去,来到大姜家门口,我不好意思空手进门,叫猪脚进去,我在外面等着就好。
猪脚进了门,我在外面贴着墙听着:
“猪脚,你怎么来啦?”大姜似乎很惊讶。
“我来看看你和嫂子。”猪脚说起“嫂子”这个词的时候一定很尴尬,呵呵,如果两个嫂子都在他就糟糕了。
“嗯,是番薯告诉你的吧?那天来喝满月酒就是了,咱兄弟俩还客气什么?”
“啊?!是你吗?”一个尖细的女声出现了,似乎比大姜更惊讶,不知道是嫂子还是孕母。
“呃……你是……”
“没,没什么,原来你是大姜的朋友。”这应该是嫂子了。
“黑醋,你认识猪脚吗?”大姜问。
“不认识,我认错了。”
“等等等等,这味道……你,不,嫂子你认识一个叫米醋的吗?”
“……”没人答话,估计黑醋嫂子没吱声。
“哎,你们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啊~~我记起来了,你就是米醋!这味道我不会记错的!”猪脚好像见了老相好挺激动的样子。
“怎么?黑醋你怎么会认识我兄弟?你们以前在一起过?”
“你别生气,那是和你结婚前的事了。”黑醋顿了顿,似乎有点难为情:“当年是猪脚追的我,可我爸不喜欢他,逼我结婚嫁给别人,我马上就想起你了。小时候你欺负我我也没生气,可能那时候已经喜欢上你了吧。所以我跟我爸说要么不嫁,要么就嫁给你。结婚以后我不是只有你一个吗?”
“那、那也是嘛,猪脚跟我比兄弟还亲,你怎么可以一点都不提!”
“我怎么知道他是你朋友!”
“大姜,嫂子说得没错,你知道我以前只喜欢白净的,嫂子这……”
“什么?你还嫌我老婆长得黑?”
“哼!是啊,如果我还像以前一样你早该认出我来了。”黑醋嫂子的话果然酸溜溜。
“不是,你们俩干嘛呢?我不惹嫂子还要被骂吗?那你们想我怎么样?”
“啊,是你!!!”另一个低沉的女声出现了。
“你出来干什么?我们在算自己的帐,还不快回去歇着!”
那女的应该是那个孕母嫂子了,可她被大姜训了以后也没住口:
“你怎么现在才出现?我那时候等了你多久你知道吗?”
“呃……对不起,你是……”猪脚大概是刚才被骂了一顿,一开口就先道歉。
“哼!你认不出我,你以为剃光了头我就认不出你吗?你这个负心人,当年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怎么甜言蜜语油嘴滑舌,夸我皮肤又滑又白,身材圆润,现在我变黑了就不认识了?”
“你让我再想想……”猪脚好像在努力回忆。对啊,他也曾经有过一段荒唐岁月,记性又差,不记得也不奇怪。
“不记得了吗?让我提醒你一下,圆穹温泉,趵突水中……”
“啊,我记起来了!原来是鸡蛋你!原来你就是给大姜生小孩的那个孕母!让我再想想看……对了,那天我泡完澡出来,一转身你就不见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你到底去哪儿了?”
“还装!我去纳了一下凉,也没走多远,要想找怎么会找不到!”
“唉,信不信由你……不管怎么说,现在你和大姜一起,还快有可爱的宝宝,我也很替你高兴。”
“你不提宝宝还好,你就不知道自己干过些什么吗?”
“啊?这又有我什么事?”
“你仔细想想看,你在温泉里干嘛了?”
“鸡蛋对不起,我实在记不得了,难道这小孩是我的吗?”
“你自己算算日子去!”
“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难不成小孩真的不是我的吗?”大姜的声音高了八度。
“对不起,大姜。我当时知道自己没办法搞定小孩,实在走投无路,正好看到你爸贴出来的征集孕母启事,所以……”
“你那、那不是存、存心给我戴、戴绿帽子吗?”大姜这一口吃,就一定是太激动了。
“大姜,大姜,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啊。我也没有故意把小孩塞给你,我也一点儿都不知道啊。鸡蛋,如果我当时知道了,一定会负责任的。我们虽然是雾水情缘一场,但我一向风流不下流……”猪脚一开始辩解就停不住。
“你们这是当我透明呢?搞了半天原来我让老公找来替我生小孩的带的是别人的种么?”黑醋看来也气得不行,火气大得可以煮滚一锅汤。
我见情况不对,果断跑了进去打算劝架。谁知一进去,我看到猪脚就忍不住笑趴了:
“猪脚,你这怎么浑身都黑了?”
“你笑谁呢?你看看自己还不是也黑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果然原来黄金色的皮肤渐渐变黑,吓得我张嘴就要尖叫起来。
“啊!!!”
“你喊什么喊?一个爷儿们,皮肤黑了又怎样,你还要去美白吗?”
“我还没喊呢!”
“那是谁在喊?”
“是我……啊!!我可能要生了……”
大家忙跑去看鸡蛋,果然见她一脸痛苦按着肚子在呻吟。我们谁也没有接生经验,唯一的女性黑醋又没当过妈,只好眼睁睁看着鸡蛋自己在运用本能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从鸡蛋身上掉下来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黑醋忙小心接住,我和大姜、猪脚凑过来一看——咦,怎么这么黑?大伙儿禁不住一起问:
“这是谁的小孩?”
“这是我的!我的!”外面传来一个兴奋的声音。接着大家眼前一晃,宝宝就不见了。
“唉呀,你坐月子不能光吃鸡蛋,也得吃点姜和猪脚,番薯也不错的。来,整锅端出去好了。”
感谢大姜、黑醋(又称添丁甜醋)、鸡蛋、猪脚和番薯的成全,用祝福熬成了这最有爱的广东菜——糖醋猪脚姜。
此菜通常在孕妇产前准备,刨刮老姜皮(皮留着给产妇煮水洗头可以祛风),拍打爆香,放黑醋进砂锅煲同煮,鸡蛋整个煮熟,一同放到煲内浸泡。猪脚拔毛、汆水、去血沫,等快生的时候再放进去煮,否则肉很快会煮烂。番薯更易熟,什么时候要吃放进去很快就入味了。功力够的猪脚姜,里面的鸡蛋壳可以整个泡软掉,增加汤汁内的钙质,鸡蛋则腌得外面蛋白又黑又硬,蛋黄带着醋香,是我的最爱。据说此菜可以为产妇补身催奶,当然不生小孩的时候也很多人喜欢吃的。
另:用猪蹄和米醋做的白云猪手也是一道广东名菜,不过我不大喜欢,就此略过,各位有兴趣可以去搜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