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前天晚上，和书生一起骑车出门转悠，回来路上他想买点水果。于是去了附近一家新开的大水果店。
晚上九点钟，街上人车都稀少了，店里却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在打折水果区，几个员工正在把卖剩下的水果装箱准备收摊了。
上货口有两个员工，正把整箱里腐烂或者有斑块的水果挑出来。
书生去水果店挑东西，我负责在门口看车。
一个人站着，我到处乱看。同样骑车来买水果的美女，两人一起商量着要买什么；要求多又爱挑剔的中年大叔，叫嚷“挑水果得我说它好才是真好”；刚刚下班的民工夫妻，安安静静地买完一袋子苹果一袋子梨，再安安静静地离开。
正看着人来人往，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儿从我面前拖着步子慢吞吞地走向水果店的上货口。
老人个子很高，估计有一米八，虽然年纪大腰板却依然挺直。
宽大的白衬衫挂在身上，不知道是特意敞开扣子，还是衣服上压根儿就没扣子。说是白衬衫，真正看到的是灰黑色，并不明亮的灯光下衣服上一道道的污迹清晰可见。
老人很瘦，黑色的裤腿显得空荡荡的。裤腿一长一短，裤脚已经破成一条一条。一双黑黢黢的布鞋，踢拉在脚上，走一步拖一步。
左手上挎着一个红色大塑料袋子，轻飘飘的在夜风里摇晃。
看见老人走过来，正在挑拣水果的大叔，拿起一个挑出来的大苹果站起身去递给老人。
老人弓腰点头接过苹果，连连又退了两步，等大叔回去忙活后，就直接啃了起来。
人来人往忙忙碌碌，老人站着一口一口啃苹果。灯光映照下，能看到苹果上面丰盈的汁水。
正在挑拣水果的阿姨，看到老人站着啃苹果，抬头对老人喊了句“你等一下！”就起身往店里面去了。
不到半分钟，阿姨端出来满满的一碗饭，距离远看不清是面条还是米饭，还拿着一双筷子。出来递给老人说，你吃吧，把碗也给你了。
老人接过碗，就送到嘴边用力的喝了一口。满满的一碗，应该是稠粥。
跟着阿姨出来的，还有一个胖胖的大姐，也端着一只碗，还提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四个馒头。大姐走过去，拉开老人的袋子，直接把馒头装了进去。碗里的好像是菜，大姐回身去店里扯了个新塑料袋把碗裹起来也装入老人的袋子。
挑拣水果的大叔，站起身弯着腰拉过老人胳膊上的袋子，把拣出来带有瑕疵的水果挑好的一个一个往里装，苹果，梨，桔子，香蕉。老人的袋子开始鼓起来。
老人左手拿着啃了一半的苹果，左胳膊上挂着已经被装的沉甸甸下坠的大袋子，右手端着粥。对着那几个给他东西的人，弯腰鞠躬又点头，后退着离开水果店门口。
也许是太饿，也许是年龄大了忘记吃东西的先后顺序，也许是想要快点腾出来手，老人一口苹果，一口粥地交替吃着。
看到这么多人来帮助老人，心里暖暖的。水果店的员工，都是普通人，甚至是在努力忙碌地赚营生。但他们都有一颗善心，尽自己所能，给出但心里祈祷，愿每一个老人都能被善待。同时，心里又自责无能，没有去帮助什么。
书生买完水果出来，看到我在看老人，叹了口气说，人都会老啊，安得广厦千万间……
停了停他又抬头看我说，也不用非等广厦千万，以后遇见要饭的，就给一份饭或者一点钱，真要饭的才是真的落魄。
我点点头说，是，要饭才是真过不下去了。
人都会老，我们没那么高尚纯粹做好事，只是期望自己父母和自己年老时，也能像我们善待别的老人一样被善待。
我一直相信，世界是一个圆，自己付出的总有一天会被在你不经意间被还回来。所以，但行好事，该回报给的，或早或晚都会一一到来。
二
我有一个文友，叫想要飞。她是一个热爱文字的大厨师，饭时做菜，闲时作文。
常常看她朋友圈里晒烟火气息浓郁的美味，还有生活日常。
夏天时她发了一个条朋友圈，说去农贸市场采购，看见有老人在卖自己手工编的簸箩，一边用竹条编一边卖，于是忍不住买了一个。
一呼百应的大厨，接着又出了一条朋友圈说，因为想要簸箩的朋友太多，决定组织去卖簸箩老人那里团购一次，价格按照她的购买价一个20元，不包邮。
因为自己的产品被批量销售，老人很开心，有种遇见知己的感觉。老人特意让想要飞谢谢各位买主，他很意外这小小的手艺还能如此受欢迎，并且被人尊重。
其实，老人并非以此为生，只是爱惜自己的手艺，发挥自己的价值，利用闲暇时候多编几个簸箩。加上后辈无人继承这项手艺，老人更是舍不得丢下了。
而想要飞同学，知道竹条编织很容易伤到手，特别体谅老人，并且主动骑车去老人家里采购，省得老人搬运劳累。能够如此用心地去维护一个老人，让老人再次看到自己的价值，再次感觉到自己可以为社会贡献一份力量，再一次体会到自己仍然被需要着，这比给予他们无数的钱财物质更重要。
就在前两天，想要飞同学又去老人那里团购了一批簸箩，并且，特地主动给老人每只簸箩涨价一元钱。
看到这里，心里的感动瞬间涌上来。人老了，希望自己价值被肯定的心态却依然年轻，一元钱在许多人日常里根本不值什么，掉在地上都未必有人会捡。但对于一个热爱并珍惜自己手艺的老人，却是一份沉甸甸的价值、肯定和成就感。
我也希望在我鹤发鸡皮的时候，还能有自己的一份事情可以做，还可以证明一点点自己的价值。那会让我老的更有尊严一点。
三
曾经设想过，自己老了就去养老院或者离孩子远远的。为什么呢？
因为自己老了啊，不中用了，跟着儿女只会给他们添麻烦。不如离开远远的，免得惹人烦。
这并不是我在预设子女不孝，而是我想努力维护自己年老以后的一点点尊严。也许我年轻时奋斗获得了巨大回报，并且是子女的依靠和庇护，可是年老的我却要依附于子女，这让我感到失落和不安。
尊老也是我们一贯的美德和继承。但是现今的尊老再不是传统的给老人衣食住行，他们也需要有自己的存在感和价值感。
常常在街头公园里看见老年人鼓乐队在排练或者是为店铺开业进行表演。他们之中，大多是退休人员，并不缺吃少穿，去表演是为了发挥自己的作用，希望自己在离开工作岗位后仍然被需要着。
四
家人亲戚有退休的，听说一开始多多少少都有些郁闷，原本期待退休后养鱼种花闲情逸致，可是却都被没着落的感觉侵占了，完全没了享受心思，天天唉声叹气起来自己的无用。
被需要，也是一种幸福。
无论是流浪老人，还是安稳生活的老人，或是依旧自力更生的老人，他们都是应该被善待和关爱的。
一份尊重，一个肯定，一点心意都是我们力所能及的举动，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最终也是帮了自己。
愿每一个老人，都能被用心善待。
愿我老了，也能被这世界温柔相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