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昭君,我想记录我生活工作的点点滴滴,今天是我每日一篇文章的第1113天。
今天继续分享《四世同堂》,昨天分析了老舍先生在《四世同堂》中,以小写大的微观化处理,也列举了主要人物代表的深刻寓意。今天再分享下《四世同堂》所展现的文化环境。
《四世同堂》以抗日战争为背景,以老北京为地域环境。将抗战时期北平市民的风俗习惯,生活方式和人情世故体现得细腻而深刻。北京是元、明、清三朝古都,满清皇室遗风影响深远,塑造了市民独一无二的气质,这也是独具特色的北京风情。
老舍先生就是一个地道的老北京人,他有与生俱来的幽默感。正好与北京的文化传统完全契合,所以尽管这部书整体基调严肃沉重,老舍先生却用自己特有的幽默夹杂着尖锐的讽刺,将那沉重的现实变成了一种苦中作乐,好像一种“含着眼泪的笑容”。
在书中,故事发展有一条重要而鲜明的线索,那就是祁老太爷的寿辰,小说一开始就说,祁老太爷什么也不怕,只怕过不了八十大寿。而祈老太爷的八十大寿,正好赶上了日本人战事吃紧,收缴北平百姓的口粮,致使北平陷入人人挨饿的饥荒。
可即便如此,老太爷的八十大寿依然办得像模像样。瑞宣的英国老师富善先生还登门拜访,送上了十分罕见的白面,让饱受战乱之苦的祈老太爷,过了一个能吃到白面馒头的生日。而这生日之所以如此重要,正是因为老太爷是“四世同堂”的长辈。
为老人过生日,象征着中国千年来的尊老敬老的文化传统。昨天提到了长孙祈瑞宣的惶恐与挣扎,一方面他渴望踏上战场,抗击外敌,为国捐躯。可另一方面,他又要兼顾一大家子人,祈瑞宣的这种矛盾,源于中国人的一句话,叫“父母在,不远游”。
祁瑞宣是一位受过新式教育的中国人,但他也深受传统文化的影响,尊重传统,重视家庭,“祈家”的谐音是“齐家”,祈家人也奉行中国“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念,其实书中不止一次地提到,祈瑞宣完全可以搬出胡同,独立生活。他之所以留下,做这个家庭的“小家长”,就是为了守住老太爷“四世同堂”的期望。
从这个角度来看,《四世同堂》也充分反映了中国人典型的家庭文化。再看祈瑞宣宁可饿死,也不给日本人卖命的“守节”行为,则体现了儒家思想中的“不食周粟,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精神。
当然,老北京的传统思想并不全是好的,老舍先生对于市民阶级的隐忍就提出了自己的批评。一生守寡的马寡妇曾经这么说,“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地过日子,别惹事,反正天下总会有太平的时候。日本厉害呀,架不住咱们能忍。凡事都得忍,忍住了气,老天爷才会保佑咱们不是吗”。
这种“忍”的心态是会传染的,也贯彻了《四世同堂》的始终。面对侵略者的嚣张跋扈,选择忍耐,似乎是市民阶层面对侵略者唯一的生存法则。
老舍先生称之为“偷生”,当保定陷落,占领北平的日本人强迫所有的学生,拿着日本旗上街游行庆祝的时候,祁瑞宣就很怕学生们抱着炸药,与日本鬼子同归于尽。但他内心又隐隐盼望着能有几个爱国的学生站出来,给鬼子一个下马威。然而最后一切风平浪静,并没有学生反抗,也没有学生站出来。那一刻,承载着国家希望的学生们和北平的普通群众一样,选择了隐忍,选择了偷生。
《万里长城永不倒》的歌词中就写了因为畏缩与忍让,人家骄气日盛。老舍先生对于这种忍让不仅持反对态度,在行文中也能看到鲜明的讽刺。在第二部分“偷生”中,那些选择“偷生”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比如拉洋车的小崔被砍头,剃头匠孙七被活埋,好脾气的李四爷被打死,痴心戏曲的小文夫妇在戏台上殉难。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在侵略者的“闸刀”之下,而内心存有反抗意识,敢于拼搏的战士,甚至作者多次提到不可能幸存的钱先生,几乎都活到了最后。
如此看来,老舍先生不止否认了忍让,避让的文化传统更是将这种反抗精神写成一种蕴含力量的号召。他希望人民群众团结起来,勇敢地和敌人拼搏战斗,这样国家才有出路和生机。
另外,我们也知道老舍先生的作品,像是盖好了他本人的印章一样,处处体现着“京腔京韵”。老舍先生曾说,我所爱的北平不是枝枝节节的一些什么,而是整个儿与我心灵相粘合的一段历史。
从这句话中就能看出,老舍先生对于北京深深的爱。老舍先生的每一部作品都根植北京。他的行文处处透露出了北京人做派的体面洒脱,闲散自在。《四世同堂》的创作素材来源于老舍夫人胡絜青对沦陷区生活的讲述。他曾经对夫人这样说,“谢谢你,你这次九死一生地从北平来,给我带来了一部长篇小说,我从未写过的大部头”。
正因为有了如此深厚的文化沉淀,老舍先生才能完成《四世同堂》中老北京人那生动活泼的市民情态,所以在词汇的运用上,北京话的口语多次出现。比如,顺儿不许和爷爷讪脸中的“讪脸”,赶明儿一查户口,我们有人在城外抗战,还问蘑菇中的“赶明儿”和“蘑菇”。你拿去,那只是我的一点小玩意儿,我没心程再玩了中的“玩意儿”和“心程”,她笑了一下那敢情好中的“敢情”,都是北京特有的方言。
到如今,很多老北京方言已经消失了,幸好我们还能在老舍先生的作品中,寻找到当年的痕迹,为我们研究语言学也提供了重要的帮助。俄国文豪列夫·托尔斯泰认为,优秀的文学作品最富于艺术魅力的因素之一,就在于基于历史事件写成的风俗图画。
《四世同堂》正是这句话最好的体现。这部作品之所以至今都具有历史弥新的魅力,绝对离不开老舍先生对于老北京世俗风情的描写。《四世同堂》就像是一幅老北京的浮世绘。老舍先生曾经这样抒写北京的秋天。玉泉山的泉水还闲适地流着,积水潭、后海、三海的绿荷还在吐着芬芳,北面与西面的青山还在蓝而亮的天光下雄伟地立着;天坛公园中的苍松翠柏,还伴着红墙金瓦构成最壮美的景色;可是在苍松与金瓦的上面,悬挂着的是日本旗!
这段话展现了金秋时节的北京,绚烂而美丽。老舍先生基于对于北京城的了解,将东西南北各个名胜进行了总揽式的描写,连景物也带着活力,带著北京风情的“闲适”与“活泼”。可最后悬挂的日本旗,将人们从流连忘返的景致中,迅速拉回到了现实,也为读者敲响了警钟,时刻告诉人们北平沦陷,物是人非的悲剧。
老舍先生还会描写北平庙会的溜冰活动,耍狮子表演,西单牌楼的传统戏曲,端午节的粽子,五毒饼,辟邪的艾草,中秋节的月饼,瓜果等等,展现了战时依然可见的稀少的节日元素。特别是中秋节,北京人讲究“多礼”和“热闹”。
老舍先生一句,小官们送礼给大官,大官们送给日本人。一方面写出了人民群众的苦中作乐,另一方面又有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意蕴,讽刺为官者的麻木和谄媚,颇具幽默和反讽,最能体现北京人重礼数、重规矩的情节,肯定是“婚丧嫁娶”。
老舍先生对于红白事的描写也十分详尽。光葬礼就详写了三个,钱家大少爷钱孟石的葬礼,祁老太爷儿子祁天佑的葬礼,热心肠的李四爷的葬礼。即便是战争年代,老北京人一样对死亡,对生命充满了敬畏之情。孝子披麻戴孝,和尚念经做法念经,吹灯,祭奠,送殡等等繁文缛节一应俱全。
这也是老北京人刻在骨子里的思想文化,是他们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即使知道下一个死去的会是自己,这种传统的礼数也绝对不能改变。马寡妇的孙子马凯出生了,按照北平的规矩,要洗三,过满月。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孩子满三天的时候,街坊邻居都会上门道喜,送礼祝福。
“四世同堂”的“老人星”祁老太爷却没有去。因为饥荒到来,祁家也面临困难,连个饱饭都吃不上,实在没什么东西拿得出手了。祁老太爷为了这事羞愧难当,甚至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信条。李四妈只是拿了几个鸡蛋,还觉得十分不好意思。本该热热闹闹的三天,变得鸦雀无声。
在老舍先生笔下,无论经历怎样的艰苦条件,北平人依然讲礼数,讲规矩,重传统,重礼节。但是也透露出了战争环境下,小人物的无力和心酸,非常具有现实的意义。
那面对国家和民族危亡的时刻,我们能做些什么呢?我相信很多人会勇敢地站出来,保卫我们的国家。当然肯定也有人选择默不发声,静观其变。
戏痴小文夫妇的死,小文夫妇是典型的清末贵族八旗子弟。小文是梨园名角,小文媳妇若霞更是有着人见人爱的美。他们俩整日痴迷于戏曲,无比闲散,惬意,活得十分纯粹。大清灭亡也好,日本人打进北平也好,似乎都和他们没关系。
老舍先生这么刻画这对戏痴璧人。“他们只知道他们小两口像花一样美,只要有个屋顶为他们遮住雨露,他们就像一对春天的小鸟那样快活……他们经历了历史的极大的变动,而像婴儿那么无知无识地活着,他们的天真给他们带来最大的幸福”。
小文夫妇坚守的就是传统中华文化中的“与世无争”,他们并没有换得理想中的安稳,西单牌楼的那场演出葬送了夫妇二人的性命。而唯一让人动容的,就是小文媳妇死后,从前一声不吭,什么事儿都置身事外的小文,竟然毫不犹豫地提起一张板凳,砸死了杀害他妻子的日本军官。
那一刻,我们看到了孕育在中华民族骨子里的反抗与觉醒。在这里,老舍先生非常巧妙地将老北京人的传统与民族存亡意识相互融合。从起初的隐忍不发到逐渐觉醒。再到最后,当敌人的刺刀抵在每个人的胸膛时,所有人都被迫正视民族大义,从而成为保卫国家的力量。
这样的层次逐步递进,情绪愈加饱满,让国家与人民的命运紧紧地连成了一条线,也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愿望传递给了每一个读者。我们希望大朋友和小朋友能够结合书中人物的命运转变,放大到历史的时局上来看,做出正确的解。
通过这本书,做到正视历史,正视传统。明白“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的道理。在传统中不断寻求新生,在曲折中不忘寻找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