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14岁,正是最闹腾的年龄,我家又在农村,没有什么手机电脑游戏可玩,所有好玩的都是自己想的。
在我家前面住着一个乞丐,他是我本村人,脑子正常,为人太懒才做乞丐,但他不是一般的乞丐,他有老婆有孩子,有段时间还找了两个老婆,可把我村里的已婚男人羡慕死了。
他老婆是一个没有舌头的瘦小女人,孩子是一个没有肚脐瘦小孩,都差点什么,比我小四岁,叫小根。
我家后住的是小棋,他比我小一岁,天天和我一起玩,关系很好,我和他经常欺负小根和小华,向他们索要好玩的东西。
小华是我本家人,论辈还有我叔叔,但比我小两岁。小我两岁,还是我叔叔,对此我是不服的,欺负他就成了家常便饭。
一天,找不到什么好玩的,我和小棋在村里闲转,听到村东有很响的炮声,估计是小根和小华又有什么新玩意,小根的父亲是乞丐,走四方要饭,捡到不少好玩的东西,每每小根拿着玩,被我看见,自然是要索要过来的。
无聊的我和小棋就慢慢向村东走去,老远就看到小华和小根在那玩散了的冲天炮,两人笑的还挺开心,看到我和小棋来了就想跑,但机灵的小棋早已堵住了他们的后路。
看见无路可逃,小根便用商量的语气说:“我们一起玩吧?”
我怀疑我是不是好长时间没打人,还敢和我商量。
小棋和他们讲了一番“道理”,东西就到手了,现在想怎么玩这些散了的冲天炮,咱有知识的人可不能和他们一样,点一个,放一个,没意思!得玩点新花样。
我就想到我同学给了我很多子弹壳,能不能把冲天炮的火药放到子弹里面去,用一个螺栓堵住子弹口,用蜡烛再子弹外面加热,引爆子弹内的火药,打出螺栓,多有意思。
从这就可以看出我是一个天才,一个敢于实践的天才,为我自己鼓掌。
我们选的螺栓都是口径比子弹内径大一点的,这样再用钉锤敲进去,能固定的很紧,威力也大。有点物理知识的人都知道这很危险,摩擦会产热,压力大也会产热,无知的我们当时基本是在玩命。
做了几个,打出来的劲很大,五六米远的啤酒瓶直接打爆,近处的红砖也能打出个小坑,这让我们感到很兴奋。
天才的我进一步设想,在子弹后面再加上“打炮”(“打炮”是一种压力过大就会爆炸的火药)就是一个完整的子弹了,我正在高兴的YY,感觉用锤子正在锤的这颗子弹手感不对,像锤子棉花上,一软一软的,妈的,我又加大了力气,嘭,一声巨响,炸的我脑子里嗡嗡作响,低头一看,手开了花,黑黑的皮上血哗啦啦的放。
小棋先慌了,立马跑到我家拿纸,我们实验场地在我家旁,正好今天我父母不在家,我们才敢在我家旁边实验的,我低着头痴痴的看着我的手,直到小棋拿纸把我的手包住我才回过神来,我首先想的是怎么像我父母交代,片刻后,
“把这些东西都扔掉”
“啊”小棋还不知所措。
“不能让我爸妈知道我手是怎么受伤的”我爸妈一直想扼杀我这颗中国物理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小棋在那处理剩下的东西,我看着血流如注的手,一大块皮被炸黑了,在手上耷拉着,可是此时我无心担心伤势,要想想接下来怎么办。有人问,手不疼吗?
还真不疼,都炸麻木了。
最后我想找我们那村卫生所给我缝两针,晚上再告诉我爸妈,到村卫生所有点远,我被炸的有点迷糊,就叫小棋帮我按住流血的手,一路上小棋不停的换纸,我看见他手不停的抖,便恼怒了
“炸的又不是你,你抖个屁”
“你这样流血会不会死”妈的,真怂,我在心里骂了一句。
到了卫生所,我想着叫钟医生给我缝两针就行了,没想到,老钟看到我手被炸成这个样子,大呼小叫,
“你手是被什么炸成这样的?”
“哦,就是冲天炮,缝两针就好了”我尽量装的很平静,但现在手感觉到疼了,面部可能有点扭曲。
老钟摇了摇头“你这手都炸的烂掉了,不是缝两针就能解决问题的,叫你爸给你送城里去看看吧!”
说了半天还是解决不了,手越来越疼了,无奈的我只好去找我爸,他和我妈在离卫生所二里地的棉花田里。一路上的手疼加害怕,我站在田埂上喊我爸的声音是颤抖的。
“怎么搞定?”
“炸的”
“走吧”
“嗯”
我爸既没有骂我也没有大呼小叫,淡定的让我害怕,我爸回家的路上走的很悠闲,跟在他身后的我疼得龇牙咧嘴,但我不敢崔他。
我爸是个慢性子,但他在我受伤的情况下还不疾不徐的,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他事后解释说,越是发生大事越不能急,想起我当时那钻心的疼,我只能默默在心里说一句“爸,你心态真好。”
到了医院,这是我们市最好的医院,医生拿了个镊子夹着我的手左看右看,得出结论,他们可以处理,但不能保证这孩子的手一定能恢复原样。
我爸面临两个选择,要么转到武汉,要么面临风险在这个医院。这时他有点拿不准了,他先给我妈打了个电话,我不知道商量的结果是什么,他又来问了我的意见,我爸还是很民主的,喜欢让我的事我自己作主。
我当时疼的全身发热,当然是想着越快处理越好,便说就在这个医院处理吧,还有一个原因,毕竟我家庭条件一般,我不想给父母添太多麻烦。
接下来我爸在医院一个保证书上签了字,不一会,一个实习医生来给我打麻药,这实习医生不知道怎么毕业的,打了几次都没打好,疼的我真想一脚踹死他。
实习医生急的满头大汗,我疼得满头大汗,一直到主治医生来了,一针搞定,妈的,有水平的人就是不一样,疼死我了!
接下来缝针,我没敢看,我爸按着我的手,缝了半天,一针都没缝上,肉都炸烂了,带不住线,疼的我是死去活来,脸上的汗向小溪似的向下淌,不过我没叫也没哭。
因为我没哭,在过年二叔三叔从外地回老家后,我爸和他们讲这事讲到这还夸了我,说我是内心愧疚,不好意思哭,还算有点良心。事实是当时实在是太疼了,忘了哭。
晚上睡觉我爸怕我疼得睡不着,和我聊天聊到很晚,结果一说睡觉,我翻了两个身就睡着了,手是很痛,但仍然不能阻挡我睡觉,第二天一早醒来,精神饱满,手也不疼了。
住了一个星期的院,手差不多就好了,养了一个冬天,现在手上就是多了一个疤。
从我犯错的到现在,我父母一直没有骂我打我,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我问他们为什么不骂我,他们的回答令我有点吃惊,我爸解释是“你犯错了自己心里肯定很内疚,再批评的话,你心里负担太大。”然后他和我分享了他小时候犯的错,我奶奶是怎么教训他的,以及小时候他们如何如何怕我爷爷。
他们做了他们想做的父母,受益的却是我,唉!
不过这次教训并没有让我停止折腾,生命在于折腾,生命不息折腾不止,只希望不要再出让父母担心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