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十年前的日记,赫然发现,我21岁时就已经开始对精神生活展开思考,时隔十年,阅历更丰富,感受也更深刻。
日记是受一位博学多才的老师的座谈启发,全文如下:
今天1月18日,期末考试考完了,整个人心情一片晴朗。晚上六点半,在上外的迎宾楼大堂吧与姚老师举行了一个小聚会。全班11个人,连同姚老师,一起12人,在咖啡间里谈天说地,随性而发,颇似中世纪欧洲上流社会的名媛绅士举行的小沙龙,只是座聊的主角是姚老师。从晚上六点半开始,到十点半结束,姚老师给我的整个心灵做了一次通彻的spa,似乎被他洗脑了。学者,文人,企业家,实干家,教授,时事评论家,理论家,翻译家,思想家,甚至演说家,不一而足。所有这些桂冠都不足以涵盖他。如此复杂而又如此简单的天才姚,很难一语定论。只能干脆简单一点——老姚,就像他平时自称那样。
我只想说,老姚活到这个份上,够了。十九岁在家乡办厂,中年移民到加拿大,办报纸,进入上流社会,现在又回大陆教学。他经受了很多心灵的坎坷,他曾经那么地孤独啊!找不到合适的人生伴侣,一个人生活,有好一段时间自言自语,过半天才猛然醒悟到失态。天才都是孤独的,老姚是个追求精神生活的人。如果只是为了赚钱,他应该早就成了富人。以他的点子:办报,开翻译公司,编书,等等,他有足够的能力赚大钱。但他觉得他要做更多,创业在他看来不只是为了赚钱,他要为社会奉献一点什么。
他的传奇故事太多了,在恢复高考的时候一举中的,后来留在北京大学任教,移民加拿大后,一度靠做服务员维持生计,然后创办华人报刊。他一直对生活充满浪漫的憧憬,一直怀着一个乌托邦的梦想,并努力实现他们,丝毫不在意物质生活,以至于到了五十多岁的年龄,仍怀着躁动不安的激动。如此的生活观与价值观,让他保持无比年轻的状态。
姚老师讲到了生命的流逝给他带来的感概。他83年在北大教过的二十多岁的学生,再次相遇时,让他傻眼了。记忆里年少无知,不经事的小姑娘怎么就变成老太婆了?他惊诧于时间流逝得无声无息,又无情。他感叹生命的飞逝,就如口袋里的钱,悄无声息地就没了,花完了,也不知道用在哪里了。我当时震撼于这种对比,时光带走一切,不留情面,物是人非,生命真是太短暂了,走得太快了。
办中国第一家民营报纸,收集写狗的文章,翻译出来著成文章,办一家翻译公司,这些主意,而且都是非常具有远见的好主意,让他整夜整夜激动,让他兴奋,让他痛苦,让他耗尽心血,也让他焕发无穷的青春风采,他骨子里是不愿意安静的,他想要变。他不是故纸堆里的老学究,不是商海里无奸不商的商人,他也不是一个十足意义的学者,因为他的见地总是零散的,但却不时闪烁耀眼的火花。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文人与学者的综合。老姚骨子里还是一个文人,不是商人,所以他走到60在望的年龄还孑然一身,钱不少,但不足以称富。可谁能说他不是一个精神的富有者呢?这个当年的北大才子确实继承了兼容并包的风格,能和如此优秀的老师同堂交流,倾听他的天才感悟与人生际遇,实属荣幸。
人生在他面前就像被脱光衣服的小丑,任他评点,一切障眼物都被拨开,一切都那么豁然开朗。他的道路清苦,孤独,但活出了梦想,活出了真我。走循规蹈矩的路,享受安逸,物质的幸福,身体的清闲,但一辈子唯此而已,等到发现自己已经老眼昏花的那一天,才恍然顿足:廉颇老矣!
姚老师平素不太与人交流,一个人行走,一个人思考,人多的时候,便蜷缩在角落,等着别人上前打招呼,一旦遇到对味的聊天对象,谈性便会一发不可收拾,滔滔不绝,大有学贯古今的风范。那时候的他,手舞足蹈,赢得满堂彩,是王者,是目光焦点之所在。世人可怜他的孤独,却又为他的旁征博引所折服。也许,这就是一种因孤独而伟大的人格魅力吧。
读罢日记,原来,精神生活,精神富足,精神的朝圣地,这些概念很早就已经在年轻的脑子里萌芽了。经过后来十年的滋养,这些概念已经开始开枝散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