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的“燕云十六州”,指当今北京、天津全境,以及河北北部地区、山西北部地区,包括幽州(北京)、顺州(北京顺义)、儒州(北京延庆)、檀州(北京密云)、蓟州(天津蓟县)、涿州(河北涿州)、瀛州(河北河间)、莫州(河北任丘北)、新州(河北涿鹿)、妫州(河北怀来)、武州(河北宣化)、蔚州(河北蔚县)、应州(山西应县)、寰州(山西朔州东)、朔州(山西朔州)、云州(山西大同)这十六个州,一直为中原屏障。
幽州(北京)位于华北平原北部,背靠燕山,曾经为古代燕国的首都,所以历史上也叫“燕京”或“燕都”,这十六个正当面对北方民族从东到西一线摆开的州郡中,以东边的幽州和西边的云州(大同)为首尾,所以叫“燕云十六州”或“幽云十六州”;十六州中的幽州和蓟州战略地位尤为重要,故也称“幽蓟十六州”。
“燕云十六州”境域皆为险要之地,易守难攻,自古以来这些地方便是北方少数民族南下袭扰中原汉族的必经之路,也是中原王朝北部边境天然的防御阵地。从地理方面来说,它是中原抵抗北方游牧民族南侵的一道天然防线;另外这一区域从战国时期就修筑了长城,后来又加筑加固多次,也是一道坚固的人工防线。
唐朝末年,沙陀人(源于西突厥之一部)晋王李克用及其子李存勖在河东拥兵自重,朱温废了唐朝最后一个皇帝唐哀帝李柷篡唐建立后梁后,李存勖称帝建立“后唐”,后来发生兵变,李存勖的义兄(其父李克用养子)李嗣源即位,即后唐第二位皇帝唐明宗。
李嗣源死后,先是他的儿子李从厚继承帝位,史称后唐闵帝;但李从厚一直把义兄——潞王李从珂(李嗣源义子)和姐夫石敬瑭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不久李从珂被迫率兵反叛上位,这就是后唐末帝。
“燕云十六州”的始作俑者、中国历史上最大的民族罪人石敬瑭就是李嗣源的女婿。李嗣源生前对石敬瑭委以重任,任命他为北京留守、河东节度使。舅兄李从珂当上皇帝后,君臣互相猜忌日甚,石敬瑭与他的矛盾不可调和了。
公元936年,石敬瑭叛后唐自立“后晋”,由于被后唐军队围困于太原,于是病急乱投医,他不顾民族大义和部下的反对,向契丹(古代鲜卑族的一支)辽国求援。45岁的石敬瑭拜34岁的辽太宗耶律德光为父皇帝,每年进奉帛三十万匹,割让燕云十六州给辽国。从此,辽国的疆域扩展到长城沿线,往后中原数个朝代都没有能够完全收复。尤其在北宋年间,燕云十六州的战略压力使其感受到长达二百年的持续威胁。
在此前中原农耕文明与北方少数民族无休无止的杀伐争战中,沿长城一线的险峻地带始终是以步兵为主的中原军队抗击北方游牧民族骑兵部队的天然屏障。幽云十六州恰好就处在这条重要的军事防御线上。失去燕云十六州这个北部屏障,直接导致中原赤裸裸地暴露在北方少数民族的铁蹄下,对宋朝的衰变乃至灭亡有着重大影响。
古代有骑兵善攻,步兵善守的说法。中国的地理形势,一出长城要隘山海关、喜峰口、古北口、雁门关等,便是平原,到了黄河流域,更是大平原。平原作战,无险可守,骑兵的冲击、机动与追逃能力远非步兵所能比拟。要有好骑兵,必须先有好马。
中国批量出产好马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东北的所谓“蓟北之野”,即热河、察哈尔一带;另一个就是甘凉河套一带。这两地方都是塞外高寒之地,深山大谷,旷远草场,水草丰美,才能批量养出良种战马。而这两个地方正好一个在辽人之手,一个由西夏掌控。
如在中原地区养马,要么养不出优良军马,比如江南地区生产出的马匹战力、耐力远不如北方马;要么不划算。有人估算过,养一匹马所需的土地,拿来种田,可以养活二十五个人。在冷兵器时代,马政在某种意义上决定一个国家的军队强弱,没有好马的骑兵就好像一群没有军舰的海军一样。
怎么才能得到好马呢?农耕民族只有用中原的粮食、丝绸、布帛去游牧民族那里交换军马,这样战力始终掌握在别人手中。历朝历代,中原地区因为缺乏大量优秀的战马而无法消灭周围众多的威胁力量,而一旦农耕或游牧政权建立起农耕兼游牧的复合型帝国就可以碾压对方。
西汉时汉武帝派名将卫青、霍去病率兵多次给匈奴以沉重打击,占领河套地区,先于塞外设置了上郡、朔方、陇西、北地和云中五郡,后来又设立武威、酒泉、张掖、敦煌四郡,致使“金城、河西并南山(祁连山)至盐泽(罗布泊)空无匈奴”。祁连山地区是匈奴的天然牧场,其支脉焉支山盛产一种被称为“红蓝”的制作胭脂的菊科植物,汉武帝占领此地后广建牧场,著名的大宛马、汗血马、火焰驹都在此蓄养,匈奴人则黯然神伤,哭诉道:“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胭脂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石敬瑭之后,收复沦陷的燕云十六州始终是每一个中原王朝梦寐以求的理想,历代中原王朝为收复燕云十六州而组织的北伐主要有四次。公元 946年,后晋皇帝石重贵(石敬瑭侄子)北伐,其结果是全军败亡而降,后晋灭亡。
公元 959年,后周世宗柴荣率领水陆两军北伐,仅四十二天,兵不血刃,收复了宁、莫、瀛三州,进占益津关(河北霸县)、瓦桥关(涿县南)、淤口关,连收三关三州共十七县。不料一个月后,柴荣病逝。
二十年后,挟平灭北汉之余威,宋太宗赵光义想一鼓作气收复幽州,然而,这支刚刚攻占太原的胜利之师,最终惨败于高梁河(今北京西直门外)战役,赵光义身中两箭,乘坐驴车仓惶南逃,收复幽云十六州的第三次北伐遂告失败。
第四次就是所谓的“雍熙北伐”。北宋雍熙三年,辽国的第五代皇帝耶律贤去世,宋太宗赵光义趁着辽国母寡子幼,集结兵力三十万,兵分东、中、西三路,挥师北伐。东路以曹彬、崔彦、米信率兵10余万,由由雄、霸(今河北雄县、霸州)地区北进,攻占固安(今属河北)、涿州;中路以田重进率数万兵自定州(今河北定州)攻占飞狐(今河北涞源),蔚州(今河北蔚县)。
西路以潘美、杨业(评书杨家将中的潘仁美、杨继业)率军自代州(今山西代县)越恒山出雁门关,攻取寰州、朔州、应州、云州等诸州。宋军的战略意图是三路齐发,以东路军自雄、霸地区实施佯动,声言进取幽州,持重缓行,吸引辽军主力于幽州以南,使其无暇西顾,保障中、西两路攻取山后(太行山)诸州,然后三路会攻幽州。
东路主帅曹彬违背既定策略,急功近利,孤军冒进,招致惨败,并最终影响到整个战局,“杨家将”的核心人物金刀令公杨业以西路军副帅参加了以潘美为主帅的西路北伐,开始进展顺利,但是东路主力在岐沟关溃败,致全线被动,赵光义被迫下令全线撤退。
杨业受命带少量人马出代州掩护其他军民撤退,监军王倪及主帅潘美不纳杨业建议,逼其出雁门在朔州正面战场出击挡敌。及战失利,回师陈家谷口时,潘美、王倪又违约先撤,致死“杨无敌”孤军奋战,负伤被俘,绝食而死。至此,宋三路大军皆败,所取州县复失,雍熙北伐宣告失败。
之后北宋与辽进行了长达25年打打停停的战争,一直未能夺回这些地方。景德元年,北宋真宗抵澶州北城,后与辽国在澶州(属檀渊郡)定下了停战和议,史称“澶渊之盟”。尽管之后宋辽边境长期处于相对稳定的状态,北宋还是每年必须给辽国进贡白银10万两、绢20万匹,所谓“岁币”,不能不说还是以屈辱收场。
自从“雍熙北伐”大败,赵二及其子孙吓破胆,再也不敢主动出击辽人了!直到宋徽宗宣和四年,才由宋代六贼之一的童贯率军攻辽,结果这个阉竖也惨败而归,他还推卸责任让受其节制的名将种师道当了背锅侠。从此以后,宋王朝放弃了收复幽云十六州的军事努力。
元朝 1213年,燕云十六州被蒙古帝国占领。成吉思汗大军南下横扫河北,1215年,元太祖成吉思汗攻克金中都,并改名为燕京;1234年,蒙古联手南宋灭了金朝;1276年元朝灭了南宋。
这片抛洒了无数将士鲜血、凝聚着汉族四百余年屈辱的锦绣河山,当年利令智昏的石敬瑭置国家民族利益于不顾,为了一已私利,甘当百依百顺的“儿皇帝”,将燕云十六州拱手割让给了外族。导致以后黄河以北、以东地区的北方土地几乎无险可守,袒露于异族铁蹄的威胁之下,为后来四百余年间契丹、女真、蒙古族南下入侵中原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
失去了燕云十六州,中原王朝在整个北方就失去了一条阻击“胡人铁骑”的天然军事屏障,南下千里再无险可守,胡人铁骑纵横驰奔于繁华富庶的千里平原,一昼夜即可饮马黄河,中原从此门户大开。
正因为如此,割让幽云十六州,成为影响中国政治格局和历史进程的一件大事,此后四百余年中,收复幽云十六州成为每一个汉人王朝梦寐以求的理想。抗金名将岳飞曾悲吟:“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陆游梦里梦外呼号:“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辛弃疾一辈子呐喊:“将军百战身名裂。”、“夜半狂歌悲风起,听铮铮、阵马檐间铁",他68岁临终时还在大呼“杀贼!杀贼!”
可见,在沦陷的四百多年中,幽云十六州化作多少志士仁人的悲愤与无奈。直到元代,燕云十六州才与中原重新统一,而它回到汉族人的怀抱,已是在四百年后的明朝。明朝洪武元年(1368年),明太祖朱元璋遣徐达、常遇春攻克大都(幽州),才彻底解决了此问题,收复了燕云十六州。正所谓“称臣呼父古所无,石郎至今有遗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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