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房在旗山路,而一直不知道何处是旗山。
环城几面都是山,只中间一小块坝子,于是成了绝小的一座城市。先前四处找房子的时候,曾于一阔道,远远见一山上,直愣愣的有一条石梯通顶,几乎穿云而上。我问这是什么山?人道是旗山。
周末无事,断了懒筋,早起便上山去。半夜里下过一场大雨,晨间凉风飒飒,我们各换上厚些的行装。又因地图上并无旗山,便一路问人寻去。中间遇着一个大妈,一听旗山,满面疑惑,手一挥:“应该在那边吧……”这一挥手,“一指通乡里”,倒指了一大片地方,更兼有“应该”二字,我们就不敢十分确信。果然,后来朝大妈指剩下的那个方向走去,不一时就看到之前所见的石梯了。
我们抬头一看,这石梯纵贯而上,连一处拐弯也没有,一眼看到百米高处,倒像是立靠在山壁上的梯子。路上稀稀疏疏,不见什么行人,或许是刚下过雨的关系,也可能连本地人也不甚常来。
石梯的台阶往往一连近百级,既高且窄,脚稍大些,恐怕就不好安放。一气上行,好不容易才有两三步宽的平地可以稍歇,接着就又是直上几十级。我们一路寻来,身上本已有些微微发热,才上了几组台阶,一身的毛孔便努力向外渗出汗来。再走几步,连眼睛也开始冒热气,眼镜上一片雾气。我们大叫后悔,不该穿了一身厚行头上来。
旗山真像是一个最直肠直肚的人,一气向上,台阶上面仍是台阶,整条石梯,像极了连接山上山下两点的一条线段,这一条山路所用的石料,大约已是最经济的了。一点不肯回环引绕,一点不肯平悦示人,只作出一副直性子的样子:“受不了,你们就别来好了。”
因那石阶甚窄,我们总顾着低头前行,走着走着,再看周围,雾气缭绕,大约是走到云间了。抬头望去,远远石阶尽头,似乎是一处平地了。我们喜道:“差不多了吧,大约前面就是山顶了。”于是奋力向前,好不容易登上平地,十几米的陡坡尽头,又是一条直愣愣靠在山壁上的石梯。于是长叹一声,抹去眉毛上的汗珠,继续踽步前行。
一次又一次,看着前面是个平顶了,上去一看,又是一段纵贯而上的石梯,提膝,落下,提膝,落下,周而复始。忽而觉得阳光拍到身上,四顾山林,云雾已经在我们下面了。
终于见到一个亭子,不见一人,我们坐定闲聊,这才喘匀了一口气。一时汗也收了,山风抚面,通体舒泰。这时候真希望有个人问我:“你也该干点儿正事儿了吧?”我就可以像王子猷那样假装没听见:“西山朝来,致有爽气。”在人间吹风远眺,何尝不是正事儿。
再向上走了一阵,终于登顶。顶上是一个小草丘,视野并不开阔,更兼暴晒,倒不如石梯上有趣,便下了山来。
同行的主任发了我们爬山的朋友圈,便有朋友回复:“旗山是我爬过最无聊的山……”这话说得也有道理,然而旗山的特点,大概就在于一种无趣之趣了。这直嗷嗷、愣乎乎的劲头,既不招人待见,也不去待见别人,倒也叫人羡慕。
归来洗澡吃饭,倒头睡一下午。一觉醒来,主任泡了一壶普洱,周末圆满。
2016.1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