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承卿命丧蚩血精,飘飖智斗全治子
叶承卿见此水时而逆流时而顺流,又让玉树取玉叶来瞧,玉叶中流光也似这溪流往返摇摆。二人觉有蹊跷,正欲先返回山下客栈再从长计议。
忽见水面凌凌白色波光四起,群鱼跳跃出水。一个头顶长着牛角,身上着银白鳞甲上衣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二人面前。其头上冠巾,身上衣物均未沾湿。
叶承卿和玉树屏息注视着他。瞧他眉眼之间充斥着贪婪和不甘,全然是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又细看其长相,眉目脸庞硬朗如山石,肩宽体壮,也是长相身魄极佳者。
少顷,水中男子道:“明人不说暗话,贵夫人的性命拿颜公子手中的宝玉来换。”
叶承卿冷笑道:“好一个‘明人不说暗话’,暗地里用下流邪术害人,面上还能义正言辞地索他人至宝,无耻至极。玉,君子也,怎可落入无赖之手。”
那水中的男子被叶承卿一语激怒,面目身体倏然变红,束发披散,五官扭曲,皮肉之下如有万虫蠕爬,凸凹变幻游移。和方才良好相貌截然不同,变得丑陋可怕。
抬肩驭水靠向二人,隐隐看见他下半身是血红色的蛇身。他欲跃然离水,却好像被什么困住不得脱身。
二人怵惕而立。
忽然,他又变得平静,慢慢恢复常态。惺惺地低头叹口长气道:“我本是无辜小妖,从未害人,几百年前被水底的妖物困住,遥见颜公子宝玉轻易划开坚硬无比的经览果,于是想借来与妖物对抗,重获自由。”
玉树道:“你既然有求于我们,为何下蛊害我师母。”
那水中妖道:“实在无奈之举,这些日子,困住小妖的妖物始蚕食我的身,小妖只好把上山的人,诱来献给它。巫蛊是在下唯一的本事,只将蛊下在颜公子带回的一颗经览果上,不巧夫人食之。小妖我如今动弹不得,恕小妖只能以此种办法让二位找到我。”
叶承卿和玉树闻之大惊,如山脚店家之言,这几日上山之人,再未下山,原来都是被这妖物给……
玉树知此妖之言不可全信,故巧问道:“你既能将那些人都‘献’给妖物,杀了我们二人,也是轻而易举。如今我宝物在手,尚可与你抗衡。若我交出宝物,你非但不救治师母,反而加害师傅与我怎好?除非你先将解药于我,若师母果然好了,自奉上宝玉。”
那妖闻言,掩面怪笑。
叶承卿察有异,以己之身,挡在玉树前。大喊:“玉树快走。”
玉树只是感觉左臂被师傅碰了一下,还未回过神来,师傅已经倒下。来不及悲伤,他只知,师傅宁死不愿交宝玉予恶妖。于是悲愤交集,右手紧紧握住宝玉,直至宝玉棱角扎破手掌,滴下鲜血。
正此时,那妖又要以毒一击。玉树忽而躲闪,竟然躲过一击,他深感自己突然变得行思敏捷。
玉树忽觉右手疼痛感消失,手中的玉叶,也凭空不见了。低头看时,右手掌心上有几丝金黄叶脉纹路,叶脉如玉叶,流光婉转。
那妖还要再击,忽见玉叶与玉树合二为一,便一跃而起。不似先前看到的赤色蛇身,乃是人形,离水一瞬便消失不见。
他离去,水涧再无异常,乃是缓缓由高处流向低处。手上叶脉纹路的冰冷非常的感觉也消失了。水中并没有那妖口中束缚蚕食他的“妖物”,上山的人,实则被这妖怪害了性命。玉树意识到,妖精远比自己想象的要狡猾得多。
玉树跪在叶承卿身边,用手臂垫起他的头泣声道:“师傅……”便说不出话来。
叶承卿已然闭目无息。仙逝了。
玉树背起叶承卿的遗体,一步一步走下山,内心五味杂陈。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如今看着自己长大的师傅为救自己性命与世长辞了,不由得痛哭。
想到飘飖如今母亲重病,又闻父亲故去,该是何等悲恸。在心中想象飘飖难过的场景,实在于心不忍。
而且水月山庄,这么大家业,分布在全国这么些人,老庄主仙逝,王夫人不理事物且又病了,飘飖不足服众,元夫和印芷虽有些灵性,毕竟学识尚浅。水月山庄后继无人,大乱在即。
玉树想到此,不由一惊,此事非同小可。他停下脚步,将师傅靠在一块巨石上,自己也坐下一边歇息一边思索。突然想到黑色巨石旁的那株赤色灵芝,或许它有起死回生之法。
于是背起师傅,沿着下山的路,去找那黑色巨石。
到巨石边,果又见那赤色灵芝。玉树俯身,蹲下,将师傅安置好。望着灵芝道:“灵芝,当日闻你有化险为夷之术,如今师傅遇难亡故,若有起死回生之法,救了师傅,别说滴血滋养,凡我有的,都可给你。”
灵芝道:“实在爱莫能助,令师是中了蚩尤血精致命之伤,魂魄不存也。”
玉树道:“蚩尤血精是何妖。”
灵芝道:“它非妖非魔,是上古战神蚩尤。涿鹿之战蚩尤败给轩辕黄帝。蚩尤被斩杀时,溅入山中水涧的一滴血之精气修炼成型便有你所见蚩尤血精。”
玉树伤心无奈又问灵芝:“师母也中了蚩尤血精的蛊毒,如今病重,可还有救否。”
灵芝支支吾吾道:“这……灵芝我修为尚浅,恐怕……”
玉树连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
他感到压力如巨石压心,无比沉重。他心想:从此,飖儿就只有我了。无论前路艰难,也一定要陪伴飖儿一起走。
师傅亡故之事,绝不可走漏风声。玉树照灵芝指路,找到九寒洞,此地四季冰封,且无缘之人到不了此处,于是暂时安置师傅遗体。
然后独自下了山,对人称,师傅遇游仙,到仙地求药去了。或三五月,或三五年得道便返。
回至水月山庄,见了飘飖,王夫人,只好细细编谎,说是怎么遇见仙人,仙人领师傅入仙地等等,又道师傅归期不定。嘱咐自己,元夫,印芷协助飘飖,暂理山庄大小事物,飘飖暂任水月山庄庄主。
这是水月山庄中至关重要的大事,故派人发帖各处,各地掌事皆到白日城水月山庄,携礼共贺新庄主承位。
宴上,飘飖拱手作揖道:“家父访游仙山,归期未定,晚辈暂领庄中事物,还需诸位前辈多多指教,有不到之处还请多包涵。”
众掌事回礼道:“全听庄主派遣。”
随后飘飖又道:“老庄主有命,元夫,印芷,玉树,三位哥哥协助我管理水月山庄大小事物。日后还仰仗诸位哥哥费心”
元夫,印芷,玉树拱手道:“愿为庄主效劳。”
飘飖礼数周全,举止得体,可即便如此,一个黄毛丫头众人怎么能服。有不轨之人,已经暗中谋划篡夺庄主之位,只是忌惮王夫人健在,叶承卿不日返回,才佯装臣服。
可宴上始终不见王夫人,北海掌事全治子故意问道:“今日庄主继位,乃我水月山庄大喜,怎不见夫人,在下还想向夫人讨喜呢。”
飘飖笑着端起一樽酒面向全治子道:“多谢全伯伯记挂,家母身体欠安,不便出席。老庄主既然命我暂任庄主一位,我必和诸位一同兴我水月山庄。我敬全伯伯一樽。”说毕一饮而尽。又自斟酒一樽,举杯道:“诸位掌事,今后共事一心,同水月山庄共荣。”言毕又饮一樽。众人心中直叹这个女娃娃不简单,纷纷举杯回敬。
在一旁的玉树甚感欣慰,他松了一口气。他没想到这个成日拉着自己的衣袖喋喋不休的妹妹,竟然对这样场面应付自如。师傅在天之灵也安息了。玉树想,飘飖识大体,重大局,将师傅亡故真相告知,再一同谋划水月山庄诸事为好。
不曾想,全治子竟然不死心,还又追问道:“我等到此三两日都不见夫人,天下皆知老庄主炼灵药,每药到病除,这……”
顷刻间,席间鸦雀无声。倏尔又闻有小声私语。
玉树倒吸一口凉气,全治子分明在赤裸裸挑衅。可医药世家,自家人病了,且束手无策,怎服众。
飘飖微微笑道:“病疾可治,只是母亲不是病。”飘飖讲到此处,玉树慌了神,他以为飘飖要说王夫人中蛊毒之事。正欲阻止。听闻飘飖道:“不过月事一月一行,来往不便。”
玉树闻言不禁心中暗自赞叹:飘飖竟想到此法解释,如今近百人席间,无地自容恐怕是全治子了。原本姑娘家忌讳谈月事,可飘飖只是搬出医书上所述罢了,她又年幼,故无人会计较。而全治子自找没趣,已成笑料。
霎时间,全治子面如背阳之山,僵硬无色。席间又是一阵安静,连饮酒,举箸之声都无。
这时有侍从匆匆走到全治子身旁,与其耳语,旁人不知所言。
全治子忽然露出伤感惋惜的神情,站起身高声说道:“夫人她身害恶疾,时日不多也。”
席间哗然一片。
飘飖忍痛厉声道:“大胆全治子,竟敢出言不逊,自始本庄主便知你图谋不轨,故意布谣道夫人病重,不曾想你还真当众说。”又冷笑一声道:“来人,重赏散谣言者。北海掌事全治子,图谋不轨当众挑衅,现免职逐出水月山庄,其同党一并逐去,北海掌事由北海副署文书暂任。”
全治子道:“你……你……”他说不出话,便被两个水月山庄弟子押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