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夢 疫患

必須盡快找到Archer,在這個氣氛詭異的村子裡,沒有對付靈手段的他處境很危險。

那傢伙被襲擊了嗎?有沒有受傷,逃到哪去了?

這些沒有答案的問題亂糟糟的佔據著混亂的大腦,環境勘察也變得漫不經心。

和醫館相連的病棟面積比想象得大,或許是因為病房不多才顯得空曠。

轉了一圈以後,我發現一樓的門全部緊閉著,手電光照到的地方佈滿灰塵,沒有有價值的線索。

只有階梯旁邊的那扇門能夠打開。

和病院的環境格格不入的鐵門上面掛著“值班室 患者禁入”的木牌……第一次見到將病人拒之門外的值班室,真叫人不舒服。

和想象中的沉重不同,門扇相當靈巧的滑向一側,顯出值班室內部的景象。

乍看上去相當普通。左手邊的墻上設置著病院標配的呼叫裝置,由於年代久遠,機械裝置已經壞了,按鍵也沒有任何反應。

指示燈旁邊貼著標籤,勉強能夠辨認上面的名字:


五沢 良洋

下□ 明美

犬塚 郁子

衛宮 □輔

■■ 夕■

■■ 冬


區別于自然磨損,有幾個字似乎被人故意抹去了。

裝置對面有個大得誇張的臺桌,坐在前面的位置上能從窗口觀察整個大廳的情況,要說和正常的醫院有什麼不同之處,大概就是那扇玻璃并不是活門,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剛才在外面的時候,即使用手電筒照著它也完全看不見值裡面的景象。

躲在墻壁似的單面玻璃後面,不就像是管理者在監視著他的牢獄一樣?

光滑的桐木桌面上擺放著一本打開的冊子,出於某種直覺我并不想碰觸它,只是試著讀出上面的文字:


“服藥時間是下午三點三十分。

衛宮大人送來的患者需要特別護理,有任何變化請立刻上報。”


雖然稍微有點在意衛宮這個姓氏,不過Archer的養父應該是叫做“衛宮切嗣”根據剛才看到的病人名牌,大概和這間病院里衛宮沒什麼關係。

除此以外,桌臺上還放著一摞疊好的資料。


住院須知

請務必遵從廣播指引,本院對違反指引所造成的不幸事件概不負責。

治療期間,非經許可,禁止病患與外界聯繫。

病患及家屬出入時必須接受搜身檢查,違規夾帶物品將被嚴懲。

按時、按量服藥,治療開始后,任何情況下都不得擅自停藥。

宵禁後需要出入病房的患者需先按鈴通知值班室,得到許可后方可行動。


這是什麼惡霸病院。

定下這種規定,明擺著沒把患者的權力放在眼裡。興趣是民俗學的老子當然也見過不少類似的記載,這種邊遠閉塞的山裡,外來者無論發生什麼不幸也不會有人覺得意外。

破壞規矩的人就該死。

遠離文明中心的人村民會自覺地團結起來抵禦與村子行事相悖的敵人,哪怕那是自己的同類也不意外,對於村子來說我們、這間病院的違規者無疑就是這樣的存在。

Archer那傢伙明明知道,卻還是要私自行動!

在我義憤填膺的當口,遮著厚厚塵埃但仍可勉強看到外側的玻璃窗上映出了奇怪的景象。

有人從正對大廳的轉角走過去了。

在老子眼皮底下悄無聲息的溜進來的肯定不是人類,不過現在不是在意這種事的時候,我立刻拿起射影機追了出去。

衝出值班室的瞬間,鼻翼間衝來一股嗆人的氣味,幾乎斷絕了我的思考,而走廊的盡頭,剛才還無法打開的醫生辦公室的門正在緩緩關閉。

剛剛那個身影,是這裡的醫生嗎?

無法辨明的氣味彌散在空氣中,好像有無數粘稠的藥渣在我的身邊灼熱的翻滾,有種再吸進去一點就會立刻死亡的錯覺。

猛跑幾步,抓住辦公室的門把手,逃離地獄一般的走廊。

“哈、哈”

門扇阻隔了有毒的氣體,看來被污染的地方僅限於外面。

屋裡靜悄悄的,辦公桌上疊放著檔案和資料,旁邊的立櫃里全是看不懂的大部頭。

精神科、內科、外科……被分門別類的碼放整齊。

書脊裡面突兀的插著一個黑色封面的筆記本,側面用工整的字體寫著“葛木”


葛木的筆記 1

或許我還是沒法勝任吧。

闊別十年的巫木村,遵守當初的約定,回到這個地方。

說到底、對那位大人和這個村子而言,“醫者”真的是必要的嗎?

一百年也好、一千年也罷,傳承至今的特效藥。

只要用那個,無論是誰都可以拯救“落根生”的患者。

不曾有人發出疑問。

僅僅是治愈患者,既不能將病根除,也救不了靈魂的空虛。

我無法認同。

一定還存在著其他的方法,用真正的醫術……


“落根生?”

就是Archer得的那種怪病嗎?日記里提到的“誰都能使用”的特效藥究竟是什麼?

切開身體也查不到病灶、令當今名醫都束手無策的怪病,在這個村子裡卻能夠找到治愈的線索。

而且看起來似乎很容易的樣子……如果沒有十年前的“神隱”事件,現在的Archer或許已經康復,正和養父過著快樂的日子。

算了,至少現在能夠確定的是,巫木村確實有治療那種病的方法,這次就由我來把它找出來。

辦公室的內側還有一扇小門,似乎被某種強大的力量關閉著,暫時無法打開。

一樓已經沒有通路了,去二樓看看吧。

打開辦公室的門,果不其然走廊里依然瀰漫著有毒氣體,不能在這裡過多停留,我盡量屏住呼吸,去往二樓。

寬敞的走廊里沒有聲息。

比樓下更加陰森的地方,經過了十年的沉寂,越發透漏出令人不安的氣氛。

由中間的走道聯通,樓層被自然的分割成東西兩個部分,西邊的兩間病房的門無法打開,倒是角落的小門沒有上鎖,半開的門扇在無風的走廊里微微搖晃著。

打開門扇,用手電筒照過去,狹小的房間里沒有窗戶,四面堆滿了腐爛的木箱和生鏽的工具,看來是一間儲藏室。

最內側歪斜的木架上似乎放著什麼東西。


日記本的一頁 3

悲傷的女人在哭泣的畫。

在她的面前,高大的樹上坐滿了紅色面孔的小孩。

最高處的樹杈上站著的那個似乎還沒有被染紅。

畫的下面用歪斜的文字寫著:媽媽


除此以外沒有什麼值得在意的東西,轉過身想要出去的時候,在門框旁邊發現了鑰匙架,一把鑰匙孤零零的掛在上面。


得到:清潔間的鑰匙。

掛繩上標著“清潔間”的鑰匙,應該可以打開某處的門。


從聯通東西兩側的走廊往深處探索,走廊兩邊的門無法打開,北邊那個似乎已經完全損壞了,結實厚重的鐵門歪曲變形,深深地陷入墻壁,好像被什麼兇猛的野獸踐踏過的痕跡令人觸目驚心。

樓層的西側有兩扇緊閉的門,一間掛著“餐廳”的牌子,較小的那個正是我要找的“清潔間”。

用鑰匙打開了清潔間的門。

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地方,清潔物品整齊的靠墻碼放著,多數已經滲漏了。墻邊焊著一個很高的鐵質立櫃,上面放著疊好的被單,當然、已經不會再有人需要它們了。

櫃子中間的一層被封死了,不是單純意義的鎖著——那是個保險櫃。

在清潔間里會出現這種東西就夠奇怪的了,而且整個櫃子又大又重,牢牢的釘死在墻面上,恐怕從這座病棟建設時就已經被設置成這樣了。

想探查保險櫃的內部,必須要知道密碼。

立櫃的旁邊,陳舊的垃圾槽打開著,能夠感受到新鮮空氣的流動,仔細觀察,裡面似乎丟著什麼東西。

伸手把揉的緊緊的紙團拿出來,展開閱讀上面的文字。


患者的日記 藍

下定決心把藥扔了,死掉的話就可以結束痛苦。

不想再夢到……

還住在這個村子裡的時候,生病的真彌姐住進這間病棟,然後死在這的事。

爸爸媽媽、對不起。

但是治療失敗的話我肯定也會變成那樣吧。

在夢裡看到的,她不成人形的淒慘模樣,我……

好害怕,停止吧。

在開花之前,死掉就,

但是、果然還是……

想要活下去。

我聽見了,醫生和柳洞大人的對話。

被選中、在冬木祭上完成治療的話就能活下去。

真彌姐,請保佑我……


日記里還夾著其他東西。


得到:草藥盒  山香

黯藍色的檀木盒,裡面裝著難以辨認的乾枯的草藥。


剛剛收起那個奇怪的藥盒,就聽到了淒慘的聲音。

人類在極限狀態所發出的悲鳴無非如此,那聲音從正下方穿透樓板,在我的耳邊如同驚雷一般的炸開,一時間讓人無法反應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樓,有什麼人在尖叫。

不是Archer的聲音。

身體比意識更快的行動了,我顧不上走廊里令人暈眩的氣息,推開清潔室的門,用最快的動作沖下樓梯。

清潔室的下方應該是醫生辦公室。

踏入那個房間的瞬間,風景歪曲了,書桌、地板、墻壁上,到處沾滿了血跡,那一定是只有地獄才有的風景。

鐵門在背後的巨大轟鳴聲將我的意識帶回現實,眼前仍是乾淨的房間,剛才……是錯覺嗎?

辦公室里沒有任何異常……不,

之前緊緊關著的,書櫃旁邊那扇門,在我的眼前緩緩地打開了,似乎是有人從裡面發出邀請。

我舉起射影機,用手電筒探路,慢慢靠近這扇詭異的門。


“有人嗎?”


回應我的只有一片靜寂的黑暗。

狹小的房間同樓上的儲物間一樣沒有窗,不僅如此,還有三個巨大的長櫃分別緊貼著整面墻壁,令屋內的空間更為逼仄。

這地方,似乎在哪裡見過……

反復確認過房間里沒有其他異常,我拿起射影機檢查之前拍攝的照片,立刻找到了線索。

之前在柳洞家一層最東邊拍攝那個房間的門時候,照片並沒有正確的顯示,而是指示出一個立著藥櫃的地方。

沒錯,就是我現在所在的這個房間。

這裡和柳洞家有什麼聯繫嗎?

左手邊的藥櫃上有幾層被用作書櫃使用,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有不少已經散落、破壞了,無法閱讀。

有一本畫著記號的線裝書吸引了我的注意,是一本完全手寫的村志。


古老的村志  1

夣由土生

歸迎於村中之體

送還至山中之木


不明所以的晦澀句子,可能和村子的某種傳統有關。

藥櫃頂層擺放著什麼東西。


得到:草藥盒  山奈


明黃色的檀木盒,裡面裝著難以辨認的乾枯的草藥。

櫃子的主體雖然還在,抽屜卻已經散亂了,草藥散落一地,應該不能再用了。

右邊的藥櫃也是同樣的情況,似乎有人在這裡慌忙的翻找過什麼東西,到處混亂不堪。

藥櫃旁邊的角落,放置著一座積滿灰塵的西洋座鐘。

打開錶盤的話,似乎可以移動分針和時針。

試著把時針和分針移動到現在的時間上,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大概是壞掉了吧。

正想離開時候,我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值班室的那本日誌上看到的信息。

“服藥時間是下午三點三十分”

於是,我再次打開錶盤,將時針和分針調整到了三點三十分的位置上。              

“噹……”

本不該存在的鐘聲鳴響了。

緊接著,聽到了“沙沙”的電流聲,不知道從哪裡的喇叭里傳來了平板的女性的聲音。

“服藥的時間到了,請病人們回到自己的床位等候。值班醫生馬上去病房巡視。”

毫無來由的感覺到,病棟的氣氛和剛才不同了。

回想起病人守則上看到的條款,必須遵從的“廣播”莫非就是這個嗎?

帶著疑問走出醫生辦公室,樓道里刺鼻的氣味已經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病院里常常嗅到的消毒水味。

但這並不能讓我安心多少。

消毒水,是為了掩飾空氣中血的腥味……

嘗試著伸出手,推動一層東側病房的門,如果廣播的指引是正確的,這些無法通行的病房現在應該已經全部開放了才對。

果然,

壓迫著門的氣息已經消失,值班醫生(我)進入了東側病房。

白色的墻壁和地面上只有浮土,床上鋪著的被褥雖已腐敗,仍是整整齊齊的疊著,這裡原本住了怎樣的病患呢。

最外側的病床上放著一個筆記本。


接待員的手記 2

明美她,被落根生了。

想回去照顧她。

但是大人說不治療遲早會死,讓我安心等到冬木祭的時候。

■■會幫助我們。

大人的吩咐我全部都會照辦的,只要、能救明美。


這個叫做“落根生”的鄉土病,果然與村子的祭典緊密的聯繫著,以我平時接觸民俗學知識來看,恐怕不是什麼好的聯繫。

在那個祈福的祭典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

中間的病床上也放著被褥,依稀還能看到被子上的繡花,睡在這裡的患者似乎並不憂心自己的疾病,依舊保持著不錯的心態——他的枕邊和床頭擺著不少已經辨不出文字的報紙和書籍,大概是當時流行的作品吧。

在那些東西里面夾著一卷老式的膠片:


得到:膠片[病棟]


有合適的放映機的話,大概就能看到上面的內容了。

最裡面的床上沒有鋪著被褥,應該是閒置著沒有使用,不過從那乾乾淨淨的床板上感覺得到某種不同尋常的氣息。

試著舉起射影機,對著空空的病床按下快門,照片里拍到了其他的地方……

推車上整齊的擺放著醫療器械、背景是乾淨的玻璃櫃,這個風景我曾經在某處見過。

沒錯,照片里映出來的,正是之前那個“手術準備室”,眼前的病床就停在手術室的門前,從頭到尾遮蓋的床單下躺著的……似乎是一個人的形狀。

曾經使用過這張病床的人,在那裡發生了什麼事嗎?有必要去調查一番。

返回走廊,試著推動隔壁病房的門,果然這裡也變成了可以通行的狀態,門無聲的滑開,不知從何而來的強風驟然湧出,叫人猝不及防。

如果、這個風中帶著什麼致命的病毒,或許我已經……

嘲笑著這閃念而過的膽怯似的,男人狂氣的笑聲裹在風團里,瞬間消逝在走廊盡頭,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小心的站在洞開的門口向屋內觀察,乾淨的病房佈置的一目了然,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不對。

房間內側的那張病床看起來有點特別,在床欄和墻壁上似乎裝置著一些奇怪的設備,我提防著隨時可能出現的襲擊,小心的進入西側病房。

什麼也沒發生,狂笑的風和只聞其聲不見其影的男人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這裡不過是一個廢棄的病房而已。

然而深入至此的我早已明了,一切並非那樣簡單……。

靠近門邊那張病床的床頭櫃上有什麼東西在閃爍著光芒。


得到:山奈之間的鑰匙

掛有“山奈”標牌的鑰匙,應該可以打開之前去過的村驛二樓某間上鎖的套房。


印象里在一樓接待台的登記簿上沒有看到在山奈之間的入住登記,既然是沒有客人的空屋,它的鑰匙又為何會落在此處。

將山奈之間的鑰匙收好,轉頭細細觀察靠窗的病床。

這是……拘束具吧。

不該出現在普通病房的“異常”,手銬上的皮環磨損的相當厲害,皮面上深淺不一的斑駁更加觸目驚心。

不會錯,那是經年累日的血跡凝固成的污漬。

曾經有什麼人被綁在這個病床上,捱過了一段漫長的時間,或許到死為止……

沒有時間哀悼了,不早點找到Archer的話,我們或許也會成為其中的一員。

將內心不安的陰影強捺下去,打起精神去探索2樓的病房。

雙手端著射影機,一步步登上階梯……沒有預料中的襲擊,病棟的二樓依然沉睡著,看不到任何災難的跡象。

南側病棟的門微微搖晃著,催促著新手值班醫生的行動。

沒有後退的餘地,進入病房,迎接我的仍是一片靜寂。

有時候這種安靜反而是最可怕的,隱藏在暗處的敵人會採取怎樣的行動,身在明處的我完全無法預知。

幸好有應對的手段。

二層的病房比起一層的要小了不少,兩個都是單人間,讓人稍感豪華但毫無意義的裝飾窗和亮色的木地板早已隨著無人的時間褪色風化,到頭來和下面普通的病房沒有半點區別。

看上去曾經十分柔軟,現在卻散發著腐臭霉味的床鋪邊掉落了什麼東西。


得到:發黃的照片


被水汽侵蝕的變形發黃,還缺失了一角的老照片上照到了坐在這張病床上的,美麗憂鬱的長髮女性,似乎正被某位看不到臉的男性拍著肩膀安慰,應該是病人遺落的物品。

照片背後用娟秀的字體題寫著:■月●日,與父親在巫木村。

把女性的照片小心的夾在筆記里,又四下觀望了一圈,沒有再發現其他有用的東西,我走進了最後一間病房。

二層病房·南,這間病房看起來有點與眾不同。

雖然西側病房也是單間,也有區分于樓下多人病房的高級感,但還是無法和這裡的氣氛相比。

儘管無法看到,卻能夠想象,當時這裡是怎樣的景象。

顏色輕盈,又有十足厚重感的淡粉色窗簾隔絕了陽光。

墊著厚厚床墊,繡滿動物和植物的床單被拉的整整齊齊。

在它四周散落的,明顯是已經被風乾的綠色植物的尸體……若是倒回當年的時間,任誰也不會察覺到這是一間病房。

沒錯,要不是角落有個煞風景的水槽。

水龍頭沒有關嚴,透明的水一滴滴的滴落在水盆里,再沿著光滑的金屬壁回歸它來的地方。

就這樣,持續了十年的循環……

如同被魘住了一般,我伸出手去,握住了水喉。

瞬間,冰冷的感覺從手背直擊心臟,條件反射來的比我的意識更快。

甩動著手臂掙扎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被一雙手抓住了——那樣的清晰,甚至無需透過射影機的鏡頭。

細小的、孩子的手緊緊地握著我的腕子,若不是顏色太過蒼白的幾近透明,我甚至會認為報紙上的報道都是謊言。

村裡的人從來沒有遭遇失蹤……或不幸,今天仍然生活在這裡。

“!”

幾乎全力才終於甩脫了那雙鬼手,耳邊似乎傳來了小孩子被拒絕遊戲時候不滿的歎息聲,轉過頭去,昏暗的房間裡,連自己的影子都看不到。

……那個,到底是?

不知出於何種心理,我再次伸手握住了水龍頭,這次傳到手心的,只有金屬的觸感。

擰動開關,水流停止了。

再次環顧房間,我的視線捕捉到了某樣東西。

剛才、就放在這個床上嗎?為什麼我沒有注意到呢。

走到近前細細觀察,那是一本刺繡著手鞠圖案的、做工考究的筆記本。


手鞠的日記  1

睡著的時候,會做長長的夢。

爸爸說,這是很了不起的能力。

不過,每一次醒來身體都會好疼,我不太喜歡。

不過上一次的夢裡遇到了好事,所以沒關係。

不能告訴柳洞叔叔和藤村叔叔,就連爸爸也不能說。

那是非常、非常美麗的,只在書裡讀到過的花的海洋。

白色、紅色、黃色、粉色、紫色……大家,都很有精神的樣子。

真想讓大家也看看啊,為什麼要討厭花呢?


從病房出來時,樓道里突然響起了古老的歌聲,由於年代久遠又受到電流的干擾,幾乎無法分辨是人類的聲音。

抬起頭四下觀望,依然找不到擴音器的影子,這個廣播究竟是從何處播放的,完全不明白。

荒腔走板,完全無法辨識的曲調里,出現了之前聽過的聲音。

“巡視結束,用餐時間快要到了,請病症輕微可以行動的患者們,稍後去餐廳領取晚餐。”

死寂的黑暗反而叫人覺得安心,可惜對於此刻的我來說,靜下心思考的時間早就已經不存在了。

自從踏入“巫木村事件”的漩渦……不,或許更早之前就。

回到一層的值班室,查看攤在桌上的那本值班日誌,上面的文字果然改變了。


“用餐時間是下午的五點二十分。

請小心控制總是填不飽肚子的病人。

重要的名單公佈之前,不要出現提前缺席的人。”


暗示著什麼不祥之兆的晦澀留言中,至少能得到“用餐時間”這條有用的訊息。

前途未卜的行動無非如此。我立刻按照值班日誌的指引回到藥房那座巨大的時計前,打開錶盤,直接將指針調整到五點二十分的位置上。

“刺啦刺啦”的雜音變得更厲害了,幾乎蓋過了廣播里的聲音。

“晚餐……時…了,請可以……患……餐廳…領……餐。”

勉強從斷續的聲音中理出了頭緒,現在的患者們應該會聚集在餐廳,作為“實習醫生”的我要小心控制填不飽肚子的患者……

就這樣一口氣衝到最後吧。

餐廳坐落在病棟二樓的最東側,在那間奇怪的清潔間旁邊,從結構上看應該是一間寬廣到可以容納數人同時就餐的寬闊大屋。

之前緊閉的雙開門此刻虛掩著,可以窺見室內流出的一抹暖光。

有光的地方,就表示……莫非Archer在裡面嗎?

想到這種可能,我一秒鐘都不願多等的立刻推開了門。

高高的天花板上懸著過時的花枝吊燈,長桌和圓桌雜亂的擺放著,多少緩解了房間的空曠感。

不過、明顯還不夠。


“Archer?”


實際上拜明亮的光線所賜,從這裡看過去,整個餐廳的佈置一覽無余,連半開放的餐廚也不例外。

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

仔細想想,村民皆遭神隱的巫木村里竟然還有電力,本身就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Archer來過這裡嗎?

滿懷希望的在桌椅的空隙間仔細探查,有光就代表有人在,即使不是Archer,他也應該會像我一樣被吸引到此處。

在開放廚房的送餐檯上發現了一張紅色的紙。


患者的日記 紅

肚子好餓、餓餓餓餓餓、想吃。

想吃、想吃、想吃想吃想吃想吃!

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魂。

想吃、想吃、想吃——


這次撿到的患者日記和之前的都不一樣,滿是毛骨悚然的不祥氣息。

明明是燈光明亮的房間,看著這本日記的時候,卻讓人平白萌生了趕快逃出去的慾望。

或許這個燈光……是引誘撲火飛蛾的誘餌?如果真是這樣,老子也好、Archer也好,無論哪個闖進來都會變成獵物。

得趕快離開。

轉過身想要沿著來時的路回去,卻發現自己邁不動步子了。

“肚子餓……”

從腳下傳來沙啞的聲音,我舉起射影機,從取景框里看到——

肉眼看不見的手臂,緊緊地抓著我的腳,咬了下去。

“唔!”

先是涼意,緊接著皮膚火辣辣的疼,趕快對著惡靈摁下快門,同時奮力的甩開它的糾纏。

出現在取景框內的,是比之前遇到的對手都更加讓人生畏的,真正的黃泉之物。

總之,先到開闊一點的地方去。

不斷地警告自己要冷靜下來,我踢開那些散亂擺放的桌椅,為自己開闢出一塊像樣的戰鬥空間。

接下來、就用我手裡的射影機將這饑餓的靈魂、送回冥界。

又或許我才是被盯上的那個?

過份的緊張中,我喪失了時間感。

察覺到的時候,皮膚上全是汗水,差點滑落了手裡那沉甸甸叫人安心的重量。

嘈雜的空間又回歸到死一般的靜寂,堆滿灰塵的地面上,散亂著我一個人的腳印。

走了嗎……那傢伙。

要不是地上掉落的東西,我幾乎要疑心剛才搏命的戰鬥只是一場奇怪的夢了。


得到:草藥盒  山茶

深紅色的檀木盒,裡面裝著難以辨認的乾枯的草藥。


至今為止,我已經得到了三種不同的藥盒,和之前探索過的巫木村驛館二樓的客房名一一對應,肯定不是巧合。

房間的數目是四個,這麼說還差一個藥盒。

此時此刻的我還完全掌握不到它的去向,總之藏在村子的某處。

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後的行動。

暫時沒有Archer的線索,無法確定他是否安全,如果他也和我遭遇了同樣的事,就必須得加快腳步沿著眼下的線索繼續探索下去才行。

之前在一樓病房里拍到的奇怪照片還需要調查,反正就在附近,先去手術準備室吧。至於山奈之間的鑰匙,沒有線索的時候再利用它。

回到一樓,之前在醫館那邊似乎是壞掉一動不動的、連接著醫館和病棟的那扇門,如今卻非常輕易地敞開著。

通路很寬,毫無疑問這樣的雙扇門也是專門為病房里那種鐵架床的通行設計的。

被囚禁在這個與家庭、社會隔絕的問題病棟里,身患絕症日益接近死亡的病人面前,打開了一扇門。

通過這裡,他們最終到達的地方究竟是——

手術準備室在走廊的最盡頭。

踏入醫館的瞬間,門楣上方那個巨大的指示燈突然幽幽的亮了起來。

讓人不舒服的深綠色光線,將昏暗的走廊裝點出令人不安的氣氛,這裡、還有飯廳的電源,到底是誰在操作。

如我所料,剛才可以通行的門此刻被牢牢的關閉了起來,門上掛著一個沒見過的木牌,上面用紅色的油漆寫著:

“手術準備中,未經許可不得入內,如有疑問請聯繫值班室。”

即使沒有“廣播”,患者、連醫生也同樣被這個陳腐恐怖的病棟束縛著,或許留在這裡治療的人們所經歷的痛苦,比病患本身帶給他們的更多也不一定。

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變化,值班室顯得比剛才更加破敗、陰鬱。

值班日誌上浮現出了新的文字,用和之前微妙不同的潦草筆法寫著:


“手術馬上就會開始,盡快備齊四種藥引。

警告:完成你的任務,別去偷窺不該看的地方。”


不該看的地方指的是哪裡?

在我以為自己失去了方向的時候,白色的影子又出現了,似乎被什麼東西追趕著,相當急促的飄過值班室的窗前,離開了病棟。

沒必要猶豫,我立刻追了上去,推開沉重的大門,在逼近黃昏時刻的舊村子里疾行。


[靈]步履匆匆的醫生

在病棟里遇到的,穿著白大褂的男人的背影,和我一樣被那本值班日誌控制著不斷前行的他,遭遇了什麼事呢。


沿著村道,追隨著醫生的腳步,我又回到了柳洞家的大門前。

為什麼要到這裡來?我應該知道理由。

柳洞家最裡面那扇無法打開的房間的門上拍攝到的封印所顯示的的位置,恰好就是醫生辦公室裡面的那間藥房,兩者之間一定有什麼聯繫。

之前斷斷續續的文件資料里也暗示柳洞家在這個村子里的地位,醫生要去的地方應該就是那個房間。

不久前才來過的地方,此時瀰漫著濃重的瘴氣,原有的靜寂也被靈祈求解脫的嘈雜打破了。

穿過圍爐里的時候,遭遇了傭人打扮的靈的襲擊,幸好射影機裡的膠片還有很多,足夠將它們一一驅散。

沿著長長的走廊走到頭,再次觀察那個房間,棲息在門上的氣息已經消失了。用手握住門把手,只聽到咔的一聲,門打開了。

這是一個寬大的房間,裡面的家具已經殘舊不堪,掛在窗上的布簾破破爛爛的隨著微風搖擺,窗戶上掛著各種女孩子喜歡的祈求平安的布織物件,彩線完全脫色,呈現出一種不祥的蒼白感。

哪裡也看不到醫生的身影,靠近窗前的桌子上,殘破的紙上畫著一些精緻的圖畫,碳筆刻畫的村子的風景栩栩如生,比我親眼所見的還要更富生氣。

最下面的一副畫上畫著三個女孩和一個男孩快樂遊戲的場面。主人似乎是非常愛惜,將它夾在一個薄薄的透明塑料夾里,保存的十分完好。

其中一個少女的臉龐看起來有點熟悉,我努力搜尋著頭腦中的記憶,更加靠近的看著那張畫。

“嗚、嗚嗚……”

有人在哭。

嬌弱、柔嫩的少女的哭聲,剛剛一個人也沒有的房間的角落,此刻有個穿著和服跪坐著的女孩,正用寬大的袖子遮著臉,獨自傷心。

看她的打扮當然不會是什麼活人,和服的花色也恰好和畫里的一個女孩對的上。

有不祥的預感,我一邊握緊手裡的射影機一邊向她靠近,心底可沒指望著能夠友好的對話。

Lancer:“請問?”

哭聲停止了。

她依舊用袖子遮著臉孔,慢慢的依靠著墻壁站了起來。原本以為是和服花樣的紅色,現在看來卻是觸目驚心的血,依然沿著她纖細的足腕流淌著。

“為什麼……我們不是朋友嗎?”

她的指責當然不是針對我,不過此時此刻,被當做目標的——

我立刻舉起手裡的射影機,比起對話,果然還是這樣的戰鬥來的直接。

自始至終無法看到的面龐,在最後一擊的白光中暴露無遺,正是那張畫上坐著,笑容甜美的一位少女。

幼小的面容上寫滿了憤恨和不甘,她的怨靈暫時消失了,空氣中只留下痛苦的低吟聲。

“不要……由你來手術。”

靈消失的地方似乎遺落了什麼東西。


得到:草藥盒 山棗

鮮綠色的檀木盒,裡面裝著難以辨認的乾枯的草藥。


到此為止,四種藥引都集齊了,那個手術室里所隱藏的秘密,現在就等著我去揭開。

夕陽的紅色越發濃重,失蹤又復現的巫木村,即將迎來深邃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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