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十九之所以自称“十九”,是因为她是家中第十九个孩子。她五岁那年,清廉正直的薛父便因夙敌捏造的罪名被斩,薛家被抄。而忠心的老仆人舍命救出了她,将她拜托给了父亲的忘年交温左舟。
温左舟则借一个面目全非的小女孩来伪装她的身份。后来十九知道,父亲早先便有预感,提前通了口信给这个十来岁的少年。
她自此便被养在温家,直至温左舟娶妻后不久。
那个温婉娴淑的女子皱着眉头,美得像一幅画,温忆的一颦一笑都像极了她:“相公,倒不是敏敏容不下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只是不愿节外生枝罢了。”
她听到这番话,只觉得心被扎进了刀子。她本以为假以时日,蒲敏敏是可以接纳她的。
她主动离开了。
后来她与温忆成为密友。虽说温忆比蒲敏敏多了一分灵动,但那分心思细腻却与她的母亲如出一辙。她将自己的心思察觉得彻底,却从不出言。十九是感激的,却又羞愧难当。
相较于温忆,她倒更乐意与邬惊蛰交往。邬惊蛰单纯得不像二八年华的少女,却令人捉摸不透。
但她与名义上的兄长彼此倾心,倒像是走了薛十九的老路。不同的是,温左舟一心只爱蒲敏敏。
暮沣江两岸的百姓相信如若一对有情人同时在江两岸投下石子,就会相伴一生,白头偕老。温左舟和蒲敏敏便照做了,携手归来时两人皆是笑意盈盈,然而尾随一路、目睹全程的她倒是嗤之以鼻,酸酸地想,这个传说一定不作数。
似乎是应了她的无心之言。不过一年,蒲敏敏便死了。
她身体孱弱,诞下温忆便丢了半条命,缠绵病榻不过两月便一命呜呼。
吊唁那日,十九不请自来,立在温家外,静默地为蒲敏敏祈福。
红颜薄命。
灿烂的朝阳缓缓升起,她望着温忆恬静的睡颜,轻叹了一口气。
温忆,但愿你能有所不同。
而我,注定因为这场终其一生都无法出口的单恋,郁郁而终。
温忆似乎有所感应,动了动,醒来了。
“早上好,十九。”温忆眼神迷蒙,唇角微微扬起。
“早上好。”薛十九笑笑,“蕤蕤。”
温忆闭了闭眼:“十九,你门路广,劳烦你为我爹的腿操心了。”
薛十九喉头一哽,温忆已经翻身下床,朝她笑着说:“待了两天了。我也该回瞿城了。妲兮念了我很久。”
薛十九突然觉得温忆处于很远的地方。她好像多年以前低眉浅笑万千风华的蒲敏敏,可她是温忆。
像水一样的温忆。无论盛在怎样的容器中,都悠然自得。
不像她,蒲敏敏。也不像她,薛十九。
独一无二的温忆啊。
她抿抿唇道:“我记下了。”然后她抬眸,望着铜镜中女孩的模样,清淡地说:“代我向妲兮问好。”
温忆眼神明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