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把你手上的心脏放回去,转过来,两只手十指交错握在一起,递给我。”我两手打着捉妖结界,对着前方半步远处一个坐在地上的小妖说到。
他闻声,慢悠悠地把那颗啃了一半的心脏塞回地上那具血肉模糊的男尸的胸腔,然后转过来,看着我,眨着大眼睛,嘟着粉嫩嫩的嘴唇,表情很是无辜。
“根据异界事书第一条,不可杀人。我以勿伏衷乾司的名义逮捕你。”我探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男尸,包括左眼在内,半张脸离奇失踪,脑浆都不带剩的,四肢算是完整,但是整个胸腹腔被掏了个干净,除了刚刚放回去的半颗心脏,就剩几根肠子。
而肇事者现在正舔着嘴唇笑嘻嘻的看着我,举着两个红彤彤的胖爪子,用稚嫩的小颤音问我:“姐姐,逮捕能吃吗,和心脏比那个好吃?”
“都不好吃。”我把拄魂链套在他爪子上,看着他灰褐色的大眼睛,像提小鸡仔一样提起他,放进缚妖塔我就可以去吃晚饭了。
“心脏可难吃了,所以我才最后吃,逮捕也难吃,那我不要吃逮捕。”
“奥!”我一把甩掉手上的小妖,他在地上滚了几圈之后坐起来,身上全是土,嘴角还沾着我的血,他甩甩头,抖掉上面的灰,舔去嘴角的血,继续笑着,感觉十分满意“姐姐真好吃!”
我把我手上的手抬起来放到月光下,四个深深的孔赫然扎在我的虎口上,不停的往外冒血。我是不是听错了,我做勿伏这里的衷乾司这么久,居然还会碰到吃我的妖?我不吃你就不错了。
我惊讶的说不出话。他握着手从地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向我,我真是恨我自己不争气,我居然有点怕这个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妖。
“我……不能吃。”
“为什么?姐姐明明很好吃。”他在我面前停住,抬着头看我,长这么可爱怎么能吃人呢。
“……”我一时语塞,这种问题叫我怎么解释。
突然有一只手提起他的衣服领子,抬到跟我的高度齐平,他在空中打着旋,却并不恼,反而开心的晃着他的小短腿。
我稍微抬一抬头看见那个人的脸,长得是不赖,就是笑的有点傻。
“小子,你怎么能吃漂亮姐姐呢?”蛟哲对着那小妖说到,头顶两个微微凸起的小角很是显眼。他说完偏头看向我,另一只手抚过我的伤口,血洞就慢慢自己愈合了,不过还留着未干的血迹。“这是殒阴谷子,只要你还有感情他就觉得好吃,所以,他不适合你。”
“那还不是赖你。”在我刚刚当上衷乾司,洗灵的时候,因为蛟哲捣乱,导致洗灵不彻底,本来应该洗掉七情六欲的我留了一情,大概是因为比较纯净所以小妖觉得好吃。
“那你要是真的无情无欲了怎么能爱上我呢?”蛟哲说着,伸出另一只手去撇小妖漏在外面的小牙“我X!连我你都咬!你完了,看我不揍死你!”他甩着被咬的手,咆哮,做出要打他的样子
小妖舔舔自己亮晶晶的小牙,整张脸皱到了一起,拼命地往外吐,“咧~蓝色的,好难吃。”
蛟哲本来就生气,听到以后叫嚣着要把他炖了,还跟个小孩子计较。小妖不停的冲他吐舌头,一点不为所动。突然觉得这小妖甚是可爱,怎么能放到缚妖塔炼化呢,趁他还小还有改变的余地,带回去好好教教……
我从手里抢过那只胖胖的小妖,他伸出舌头舔着我手上残留的血,满意的咂咂嘴。
“不要随便咬人,姐姐就带你吃好吃的。”小妖肉嘟嘟的小脸上有两个酒窝,听到好吃的笑嘻嘻地点点头。
“关进缚妖塔几天就把你消化了。”蛟哲恶狠狠的说,一点没有个蛟族皇族的样子,他捏着食指,伤口快速的愈合,不留一点痕迹。
我没有理会,抱着小妖走开。
“岭夜!你带着这个吃人的小妖怪去哪?照我看就放到缚妖塔里消化了最好!”
“你虽然是妖,但是不能吃人,异界事书三千条都要学会。”我指着小妖的鼻子跟他说,他伸出舌头舔着我的手,这次记住没有咬“以后跟我混,我倒是要让寒山那个家伙知道妖也是能改邪归正的。”
“我要吃好吃的。”小妖收回他的长舌头,眨着眼睛甚是乖巧。
隔天早上起来,我看到小妖坐在缚妖塔门口啃着烤鸡腿,满嘴流油。
“喂!你可是殒阴谷子,居然在这啃鸡腿!”昨天刚刚抓来的豺妖有点看不下去,把整张脸都挤在门缝里嚷着。书上说殒阴谷子是一种很高贵的妖,由情感而生,什么样的情感就会生出什么样的殒阴谷子,总觉得这一只非常单纯。
“鸡腿……多好吃。”小妖嘴里塞着肉,说的话含糊不清。
豺妖一抬头看见我,悻悻的把头收回去,趴在地上等死。
“过来。”我冲小妖摆摆手,他迈着小短腿晃悠晃悠的走过来,“现在起,你叫安然。”他吃着鸡腿,笑得很开心。
第一个给殒阴谷子取名的人,会看到他全部的记忆。
一个女孩坐在湖边,蓝色水袖漂浮在湖面上与湖水很好的融合在在一起,然后,看见她动了动脚,那里有个铃铛叮叮当当的响了一阵子,像是有节奏的鼓点,一下一下发出有频率的声音。我清晰的知道,她叫潭。
“祭珂!”
云柔惊喜的叫着扑到祭珂背上,他刚好蹲在树丛里,重力让他踉跄一下,差点趴到地上。祭珂小声嘀咕了一句,眼睛还是看到潭的尖耳朵抖动了一下,猛的回头看向了他,蓝色的大眼睛迷茫的眨了几下。
呃,被发现了。
为了保持一下形象,他倔强的背起体重114斤身高172的云柔,她在轻轻哎呦了一下之后,突然很正经的说了一句“珂,你的腿在抖。”
×!一定是故意的!祭珂心里想。
“哥哥,你们不必担心我。”潭用脚波动着水,低着头,用那种十六七岁女孩独有的声音叫的祭珂心都酥了,湖水泛起涟漪,波浪闪耀着夕阳独有的橙黄色。
那怎么能行!
他心里暗自说着,亲眼目睹精灵一族惨遭屠城的她,此时此刻,是需要人陪的吧。
“管好你自己,我们的事我们自有安排。”云柔扭着她的小细腰,翻给祭珂一个白眼,甩头走了,居然就这么走了!
“别管你云柔姐,脾气大,惹不起。”祭珂凑到潭边上,摆出一个他自认为很轻松的笑容,他很清楚,他根本配不上云柔。
“那啥,这水有点凉,别感冒了。”祭珂把手伸到水里探了探温度,作为一个长者,有必要照顾好晚辈,况且人家父母嘱咐过的,当时是云柔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答应要带着潭直到她十八,作为她的男朋友,他有义务!祭珂点点头,感觉这样很对。
“不会……”潭把头低的更深了,听的到她低声的抽噎。
云深不知处,水城连绵野。
精灵一族的灵魂是与水为伴的。
就像这水,澄澈透明,不曾被点染分毫。
哪怕,故国倾覆。
哪怕,分崩离析。
“祭珂!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云柔扔了他送她的竹笛,蹲在墙角哭的让祭珂心碎,他茫然地站在那里,多数时候她生气起来都让祭珂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柔啊,带你去吃烤鸡怎么样?”祭珂记得屡试不爽来着,但是这次却不管用。
“去找潭吧,别理我了!”她带着哭腔对他吼着,然后还倔强的把脸别过去。
“当时是你要把她留下的啊。”祭珂觉得自己挺无辜,但是秉着所有的错都是他的错的原则,他还是继续厚着脸皮死缠烂打。
“好好好,都赖我,那我以后把趴草丛里看着她任务移交给你好了。”祭珂继续无赖的笑着,她悄悄停顿了一下,大概是想了想自己趴在草丛里猥琐的样子,抬起头略显委屈“我才不要!”
这些事情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一年了,现在祭珂正站在这个巨大的祭坛前,精灵族的眼睛是打开古咒唯一的钥匙。
潭跪在祭坛中间,蓝色的水袖褶皱的堆在身侧。云柔手持权杖现在祭坛上方的一个阁楼里,神色威仪,他和她仿佛隔了一个世纪,再也不是一类人。
此刻祭珂的脑海里全是她冰冷的声音“去云深不知处不是巧合,精灵族灭也不是。我是白夜新一任的王,我有义务解开精灵的诅咒。”
他苦笑,把潭要的水杯递给她,她的眼睛蒙着纱布,坐在窗边上。
“恨吗?”
“不恨,这是我命吧。”潭浅笑着,把手伸到水杯里,手指末端长出根系一样的东西,并且越来越多,从杯子里溢出。
“你在做什么!”祭珂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精灵族可以将自己的生命化成一棵树,结出果实,重新开始。”根系落在地上,她的身体迅速枯萎,变成一个只有一人高的树苗。
我摸着安然的头,这大概是最后一个殒阴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