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古道馬遲遲,高柳亂蟬嘶。夕陽島外,秋風原上,目斷四天垂。歸雲一去無蹤跡,何處是前朝?雅興生疏,酒徒蕭索,不似少年時。
月色如酒的夜晚,我守在輪回的碼頭,漫步長安街。看往事如煙似幻,一幕幕,燦爛地來,悲壯地謝。
長相思,在長安;長相思,摧腸斷。
慘咽泣血堪別袂,不見世上有晴天。
辯機,我們何錯之有?為愛生,我亦因愛死。嘲笑,揶揄,怒罵,所有過錯,極刑腰斬,為什麼都要你一力承擔?不過是我愛你;不過是我為公主,你為僧侶。可是,愛,有錯嗎?何錯之有?
高陽,太宗李世民最寵愛的第十七女。她的美麗可以壓倒一切,征服一切,點燃一切,是那種無論誰都無法抗拒的美。辯機,佛門俊秀,謙謙君子。他本可成為一代高僧,名垂青史,卻在遇見高陽的那一刻發生了莫大的轉折。轟轟烈烈地愛過,後在長安西市場,在眾多圍觀者的怒罵和嘲笑聲裏,受盡難以名狀的地獄般的苦痛折磨,在慘叫聲中離去。
“辯機是我的驕傲,房遺愛才是我的恥辱”。這是辯機最後聽到的高陽的聲音,也是對他最大程度的肯定。辯機,你可以安心的去了。
長安城繁華依舊,只是沒有人知道那被道道厚重的城門重重掩抑的深宮裏從此多了個絕望心死的女子。
魂已隨君逝。你離開的那一刻,也帶走了我的心。放棄靈魂,忘記追求,沉迷肉欲,相信權勢,只留下這如空殼一般的軀體好死不如賴活。
山陰坐上皆豪逸,長安水邊多麗人。
長安,四大古城之一。從來就不會缺少有故事的女子。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心動與心碎就在咫尺間吧。
晚唐女詩人魚玄機,原名魚幼薇。長安人氏。初嫁李億為妾,後被拋棄,進鹹宜觀出家,改名魚玄機。後因失手打死婢女綠翹,被判殺。那年,她剛滿二十六歲。
遇見溫庭筠,仿佛命中註定,像上蒼派給她的守護神總是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於是,芳心暗許,情定於他。疑似順理成章。而溫庭筠,在她最美好的出嫁年紀時,親自將一名叫李億的男子帶到她面前。於是,那一刻,一段“一廂情願”“無疾而終”的愛情就此化為烏有。
只是,造化弄人。幸福才剛剛開始,悲傷早潛伏已久,奔騰而來。在原配面前,李億只得倉皇失措地將小妾送入道觀。就這樣,魚玄機與李億才子佳人的姻緣,始於一段唯美的愛情故事,卻終止於一場平庸的家庭鬧劇。
我不喜拘束,故而出家,又不舍青絲,只好為女冠。鹹宜觀詩文候教,唯獨圖一個自在,快活。
她要報復,報復天下的負心人,更要報復自己。
羞日遮羅袖,愁春懶起妝。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枕上潛垂淚,花間暗斷腸。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
從魚幼薇到魚玄機,從天真爛漫聰明伶俐的小女孩到自信灑脫放浪形骸的大女人。她從此就被定義在歷史的污點上,世人早已忘記了那個詩才橫溢聰慧可人的魚幼薇,只記得那個輕浮放縱心狠手辣的魚玄機。
風乍起,流年遠逝。從魚幼薇到魚玄機,所有的山山水水,所有的飄渺世事,都從一段歷史風乾成一場傳奇。
月無言,愁如線;剪不斷,理還亂。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往事如風輕如夢。
客從長安來,還歸長安去。
我一個人走過千裏萬裏,從沒覺得孤獨。開始覺得孤獨,那是到長安之後的事了。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座長安城。我花了一輩子,才弄清楚自己其實從沒到過那裏。
長安,路太長。
長安,殤斷腸。
May 寫藇2014.6.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