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达是阿里此行的终点，该返航了。

早上从这的水利宾馆出发，先到昨晚的那家面店吃早餐，老板一见是昨晚的熟客也格外热情，还告诉说昨晚是2点过才收摊的。也难怪这离新疆近，时差相仿，日照时间特长，晚上10点过天还亮着，人们也遵循着晚睡晚起的习惯。

循着灰朦的札达城的路，托林寺在眼前一闪而过了，高僧阿底峡曾在此授徒讲经，说来还是藏传佛教后弘期的圣地。可一想到从札达到今天的目的地塔尔钦必须重返土林，一种绝望立刻把飞翔之地（托林寺的原意为飞翔之地）变得很无奇乏味，除非里面有阿拉伯飞毯否则只能抓住我的一瞥。

回程一路又是一番喝尘吸土的煎熬。曾为湖底的淤泥，风干后的细滑尘沫无孔不入，再次让我们蒙尘垢面。几个小时过去了还荡在土林里，前方的冈底斯山脉总是遥不可及，身后的喜马拉雅山脉也始终不见远去。忽然惊觉这连绵的土山土路是千万年前的那片湖底吗？哪儿是湖岸呢？一车人猜想着，又被不约而同的想象怔的发晕，那是冈底斯山和更西侧的喜马拉雅山这两列巨无霸山脉围成的巨湖！这完全颠覆了脑海中有关湖的印象，或许它就是古地中海的一部分。在西藏行走，山水总是以极目为界，想像与否都那么不真实。就像这片湖底一路上怎么不易发现任何贝类残迹，没有生命的湖？

傍晚终于落脚巴嘎乡的塔尔钦。依然住那家冈底斯饭店，有着一排坚实平房和温暖餐厅的旅店。塔尔钦在来之前并不见经传，到这才知冈底斯饭店后还有一列列坚实高壮的平房，聚集着五花八门的人群，为转冈仁波齐而来，藏区的、尼泊尔的、印度的。。。。一个转山大本营，也是乡政府所在地。这样的人气在阿里真不多见。

冈底斯饭店的餐厅有两间屋，白天也是暗暗的，但不点灯，再冷也大开着门相迎外面雪亮的阳光。坐定后见里面已有两桌人了，一桌土生的藏人，裹着灰黑的袄袍或失去原色的皮袍在屋角的阴影里有些粗豪的扎眼，桌面虽只有几盘拌面却吃得热气腾腾。另一桌两个金发碧眼的异域情侣亲密的窃语着，等着上菜也是一脸的幸福。四川老板在屋侧的厨房里忙碌着，请的两个小工显然周旋默契，不一会几盘菜便能下箸了。炝炒莲白，豆腐汤之类的川菜风格，我不挑食，总觉味道尚可，尤其在这儿。门洞照进来雪亮的光正暖暖的斜铺在身上和渐渐泛起油光的脸上，让我很满足的把这个小餐馆归入温暖一类的记忆了。

循着山势，塔尔钦有条鱼脊似的碎石路，向一面支开的“骨刺”便是一列列似民居象客栈的平房，挨近路的顶头，总有那么一间名为超市的小屋。好奇地拐进其中的一间，那些瓷缸脸盆军胶围脖之类的日用品堆满了一屋，店仓一体，杂沓陈设，间搭些藏式工艺品，只是一股股浓郁的膻腥味让人屏息，赶忙拂开门楣上挂搭的尼龙绳皮带拉链的乱枝杂荆逃了出来。而外面的空气总是清新甘冽的，夹着自上而下的冷峻。不远处，冈底斯的雪峰绵亘偎立，如塔尔钦的守护神。

一条溪涧弯弯的从雪峰脚下滑过来，斜穿过塔尔钦的碎石流向远方。此时已近晚上9点了，人声彷佛才开始激越，但那不是属于夜色的，因为天依然蓝的坦荡，容不得人有一丝慵懒。几位裹着头巾的背水姑娘来到溪边汲水，绛红色藏裙，娉婷袅袅的。汲满一桶，把背带捩在双肩，稍弓着背，或单手低垂或双手抱肘，聊着天闲缓地上了一座石桥，几乎拖曳于地的裹身长裙让人想到古代仕女，纤瘦内敛,背后的水桶到成了道具，仿佛从容中尓甲《背水姑娘》的歌里走来，又随余音走去。镇子的碎石路上，不时可见三三两两这样的小姑娘，奇怪却没有一位男孩子。在一间名叫“太阳超市”的店门口，几个藏族小伙子正围着一张台球桌挥杆喧闹，红黑的脸庞或专注或喜悦都坦承阳光而神采奕奕。但稍一抬眼会发现那灼灼其名的神山冈仁波齐竟倾身立于“超市”的屋后，神圣的冷峻与世俗的热烈那么和谐的安放在了一起，互为清凉又互相取暖。

这条雪水汇的小溪是塔尔钦的动脉，溪边有好几家小超市的门面，甚至还有一两家卖蔬菜的小店，房屋也更密，算是这的闹市了。一堆堆当地人围在这些一间屋的小店门口或许只为凑凑热闹或打发太长的时间而什么也不买。他们对外人礼貌有佳或干脆熟视无睹，太多迥异的朝山者在此逗留，已没有什么能让他们大惊小怪的了。挤开了门口几个围堆闲聊的人，在那间卖神品的小店买了一摞金灿灿写满六字真言的风马旗，准备转山的时候用。店门外不远是由两三块大石条铺的小桥，桥的尽头还横着一块大石头。出店门正要过桥，忽见一个很小的孩子独自晃晃悠悠朝桥上走去，他家大人呢？河水应该是冰冷刺骨的，在这个季节湍流哗哗，正揪心着，却见那小孩儿晃到了桥头马上趴下，然后手脚并用开始飞快的在石桥上爬，到了对岸的那块大石头前扶着石头就站起来，再爬过大石头，然后拍拍两手若无其事的朝一家小店跑去。一溜的动作熟练的我还没回过神来，那小孩儿已跑没影了。等我后来到了小店，见那孩子正在门前玩耍，才知这儿是他家，他家里人说他刚满两岁。灵动又野性十足的塔尔钦的孩子啊。

在一家小蔬菜店，翻了几个纸箱才找出两个粉红冷硬的西红柿，一看便知催熟保鲜剂之下的成果，店主还非4元一个不卖，说是新疆运来路不好走。望着另几个纸箱里皱巴巴的茄子、打蔫的青菜才觉得内地人的福真是写在日子中间的。

晚上11点过起风了，很冷。冈底斯饭馆旁的那间朗玛厅传来藏歌的曲子，睡意全无。跑去看除了几个在化着装的妖艳高原红女子，无热闹可寻。回来时遇到一路边小解的人有些尴尬，这也算是塔尔钦的一大特点了随地大小便的人多。还有便是流浪狗太多。白天走在村子的路上，总有几个旁若无人站在路中间小解的人，狗呢，成群的追逐或沿街闲卧或四处溜达，和这儿的人分享着纯净的空气和绝美的艳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