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

文 / 缄瞳



清风教作为江湖第一大教,教主盛清风好不容易收了个弟子,这可是全江湖都要为之庆祝的喜事。


本教之人庆幸自己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不用再给教主当试药的小白鼠了。其他门派的人则是松了口气,盛清风终于不会再来祸祸自家子弟了,这可真是个可喜可贺的好事。


于是这就有,请柬一出,清风教瞬间从门可罗雀变成了人声鼎沸。不论是正道还是邪道,收了请柬还是没收请柬的,纷纷备了厚礼,感谢盛教主的放过之恩。


清风教后院,一个模样七八岁的女娃正撅着屁股,不知在灶坑底掏些什么。


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闪着皎洁的神采。


半晌,终于把身子直了起来,只见她手里正抓着一直浑身乌黑的鸟。


鸟儿那如墨色翡翠般的豆大点的黑眼珠里,仿佛有怒气一闪而过。


女娃见这只黑色的鸟终于被自己抓在了手里,忍不住笑开了花。


“我要去告诉师父,让他也看看这只鸟儿。”女娃说完,转身向清风教的忘尘轩跑去。看似挺短的小腿,但跑起来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而此时忘尘轩原本看着盛清风的衣祝却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竟然在自家教主变身的日子里把教主弄丢了!还是在教主要收徒的这个节骨眼上!


衣祝觉得自己的运气真是差到姥姥家了。


教主会变身这件事,也只有近身的几个人知道。他这是想找人帮忙找找都不现实。


如果仅仅如此,那还算好的,但是坏就坏在,盛清风一变身,那智商也就像是缩水了一般,不仅乱吃东西,乱跑乱跳,还一不小心眨眼间就能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所以不得已,每到变身的时候,都要派人看着他。


这次本是轮到衣祝当值,谁知转眼竟不见了!


他真的只是倒了杯茶的功夫!


这时,一道稚嫩的童音从门外传来,“师父!师父!你看,这里有只黑毛鸟!”


衣祝听见这声音,心里咯噔一下。


心道:那黑毛鸟不会是……


还未容他细想,女娃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


即使跑了一段不算近的路程,也未见她有所气喘,倒是能看出来资质甚好。


衣祝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家教主收的这弟子。


唇红齿白,猫眼圆脸,眼睛有神,一身红衣,衬的脸蛋更是红扑扑的。


“额,这位哥哥,你是?”女娃扑闪着大眼,见屋里站着的不是自家师父,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是教主的右护法,衣祝。你就是教主要收的徒弟盛云衣吧。”


小云衣闻言有礼貌地弯腰鞠了一躬,而后甜甜的唤道:“衣祝哥哥好。”


衣祝见状笑着点了点头,心想这小姑娘倒很是有礼貌。谁知在看见云衣弯腰露出被她抓着的那只黑鸟时,立刻就不淡定了。


那那那那,那是教主啊!


“额,那个,小云衣啊,你手里的那只鸟……”衣祝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是这只鸟吗?”云衣闻言献宝似的把它从身后扯到身前。看的衣祝一阵肉疼。


轻点轻点,那可是教主!


然而脸上还要装出一副不知道的样子,哄着云衣把鸟儿交出来。


“云衣能不能把鸟儿给哥哥?这鸟……额,这鸟是教主的心爱之物。”衣祝弯腰,尽量真诚的望着云衣乌黑的眼睛。


“这是云衣刚才在厨房抓到的,想拿给师父看看的,没想到竟然本就是师父的东西。”云衣听了衣祝的话皱起了小脸。


小孩子心思本就单纯,她原本想在拜师这天给自己师父留个好印象,谁知竟然错抓了师父心爱的鸟。


“既然这样,那就还给你吧。”云衣一伸手,黑色的鸟毛又掉了几根。


那墨色的眼睛里怒气逐渐翻涌。


衣祝赶紧颤巍巍的伸手把他家教主接了过去,简直心虚到没眼看。


“云衣,马上拜师仪式要开始了,你先去准备准备。”衣祝接过有些蔫嗒嗒的鸟,对着云衣道。


“哦。”云衣轻声应了句,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忘尘轩。临走前还对衣祝怀里的鸟眨了眨眼,“我以后再来找你玩哦,黑鸟!”


衣祝内心表示,他是拒绝的,他不想再来几次。


而衣祝怀里的黑鸟,双眼里闪过一丝又怒又无奈的情绪。


盛清风在江湖上风评一向很差,和清风教的名声一样,都是那种让人唯恐避之不及的角色。


外人皆传,盛清风此人古板刻薄,痴迷制药,不论是毒药还是解药,都喜欢拿身边人试药,一不合他心意,就手起刀落,人头落地。而清风教,是一个亦正亦邪的教派,平日里没啥动静,一有动静就是要搞大事情。


比如说不久之前的万世宝典出世,又比如上古秘境的开启。消息几乎都是从清风教传出来的。自然而然江湖中人肉是吃不到,只能抢点汤喝,有的甚至连汤都没得喝。


这么一来二去,对清风教自然要多厌恶有多厌恶,要多抗拒有多抗拒。


这几年不知清风教主盛清风发什么神经,突然要收徒,可吓坏了一众人。凡是有点资质的,没一个人愿意被选中,而没资质的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选不中。


但好在结果还是好的,收了一个无名小卒作为弟子,想必翻不起什么风浪。


但是,几年后,他们就体会到,什么叫做打脸。


盛清风这几日可谓是有忙有闲,忙着制解药,闲到教内事务一概不管。


顺带提一下,盛云衣除了第一次见面和在拜师大典上见过盛清风两次,其他时间都被安置在了她自己的小院里。当然,盛清风变成鸟的那次不算。


小孩子哪有不喜欢乱跑乱动的,于是这天就偷偷的跑到了忘尘轩。


此时屋里静悄悄的,好像没什么人,小云衣半兴奋半失望的瞧了两眼。


师父又不在。


但是师父不在她可以到处玩了!


云衣对盛清风的印象还停留在前两次,第一次是在小村子里的时候,盛清风从天上落下来,清隽的面容,一身青衣。原本在家门口捉蛐蛐的小云衣瞬间就被吸引了心神。


她觉得那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云衣本就是那户人家捡来的孩子,因此在盛清风给了点钱说要带走她时,那对夫妇很痛快的就同意了。


盛清风把小云衣带回清风教之后,还给云衣换了名字。


云衣记得异常清楚,那时的盛清风很严肃,但望着云衣的眼里却好像有星辰,“记住,你以后就叫盛云衣,是我盛清风唯一的弟子。”


然后来到这个哥哥姐姐们都很和善的地方,有新衣服,有新朋友。还有上次那只黑色的鸟。


云衣觉得,现在的生活永远不要变才好。


云衣正这么想着,谁知,门突然被人推开。门外,盛清风依旧是一身青衣,周身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让人觉得想亲近,但又有距离。


云衣一下就愣在了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心里是被抓包的心虚感,脑袋也压得低低的,手指不安的划着衣摆。


“师父……”云衣嗫嚅着出声。


原本还沉静在解药的配方里的盛清风听见这话,才注意到,自己房间里还有个人。而且还是自己刚收了不久的小弟子。


盛清风心里瞬间有了一丝愧疚。


自己把人家带回来,结果也不管,任凭人家自己待了一个多月。


天底下做师父做成自己这样的,也真是少有了。


于是,怀着这样心情的盛清风,说话的声音都温柔了三分,“是小云衣啊,来师父这是有什么事吗?”说着,还揉了揉盛云衣的脑袋。


云衣从小哪受过别人这么温柔的对待,瞬间手就不知道放哪里,只好呆呆的唤了两声师父。


盛清风见状心里的内疚更甚,于是拉起云衣的小胖手,决定带云衣去吃好吃的。


顺便在出门的时候吩咐了衣祝,“以后全教上下见云衣如见我。”


而此时盛云衣,正沉浸在那些美食里无法自拔,只觉得自己拜的这个师父不仅长的是天下第一,脾气也是天下第一的好。



一转眼,盛云衣在清风教已经待了九年了。


当初那个傻呆呆的小丫头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在盛清风的教导下,武功什么的基本上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师父!师父!”初春的天气微凉,但对于习武之人却不算什么,于是盛云衣穿的格外清凉,手腕和脚腕都露在外面。撒欢似的跑进了忘尘轩。远远的就能听见那娇俏的声音。


而原本正在沐浴的盛清风闻声,顿感头痛。来不及做其他动作,匆忙的穿上衣服,便从内室出来。


恰好此时盛云衣也推门而入。


顾清风早已对此见怪不怪,面无表情的坐到软榻上,斟了壶茶水,道:“为师难道没有教过你进门前要先敲门吗?”声音温润,眉眼如画。


而云衣却有些失望。


除了一开始,师父脸上会出现惊慌的表情外,现在基本上已经淡定的能喝茶了。


她还是喜欢看师父惊慌失措的样子。


云衣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上,自动忽略了盛清风那不痛不痒的责问,一点也不生分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师父,我都好久没下山了,最近天气那么好,你陪我出去走走呗?”


这话一出,原本垂眸专心喝茶,实则掩饰内心略微慌乱的盛清风才注意到已经是春天了,而自家弟子的穿着已是格外清凉,于是不禁眉头一皱,“云衣,赶紧去换身衣服,初春难免寒气重,当心染上风寒。”


然而云衣却完全当耳边风,一开始几年或许还会乖乖听话,但这几年随着慢慢熟悉,云衣完全知道自家师父是什么性子。


让他说两句就完事了,完全是刀子嘴豆腐心,看着外表难以接近,实则内心缺少温情。


“师父~”云衣没接茬,而是开始撒娇。“你看你都多长时间没陪我了。”嘟着嘴,佯装生气。


盛清风望着云衣那副不开心的样子,本应该愧疚的心里却觉得好笑。嘴角不禁微微翘起。


仔细一想,貌似的确是这样,于是无奈之下,只好应了下来。


隔日,便派人备了马,从清风教出发了。


春日万物复苏,其实是游山玩水的好季节。行人熙熙攘攘,云衣去街边买了糕点和茶水,带着盛清风吃了山脚下最好吃的馄饨铺,还去踏了青。


“师父你看,多美的景色啊。”


一路上云衣骑着马走在前头。盛清风跟在后面,脸上还挂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就应该多走走才对嘛,师父你天天把自己关在教里,都快和江湖脱节了好嘛。”云衣也不理盛清风什么反应,完全自顾自的说着。


而跟在后面盛清风其实很享受这种感觉,安静,舒适。望着前面已经是少女的身影,内心一片柔软。


就这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路,云衣完全开启了话痨模式,也不管身后的人有没有听,天南海北,八卦杂说都扯了一点。


但谁知半晌却没人接话,神经大条的云衣这才感受到,自己身边早就没了马蹄声,循着来时的路上,也只有自己这一道马蹄印。


于是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往回走。


“师父,师父,你去哪了啊?”


结果谁知,往回赶的不远处,盛清风的那匹马就在原地未曾动过。


“奇怪了,师父人呢?”


盛云衣绕着马转了一圈,正在疑惑的时候,猛然发现马旁边有一只黑色的鸟儿!和自己小时候抓到的那只极为相似。


盛云衣立刻一把抓住它的翅膀握在手里,也不顾手里的鸟儿一阵的扑腾,转身叫到,“师父你看,这有只黑色的鸟!”话刚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家师父不见了。


但云衣转念一想,师父那么厉害,说不定有事先走了。


自从当年云衣再想找那只黑鸟玩时,被衣祝告知它已经死了后,云衣就一直心怀愧疚,觉得是因为自己让那只鸟得了抑郁症或者被吓着了,才死了的。这么多年她就一直想再给师父养一只,谁知一直没有合心意的。


没想到今日竟遇见一只一样的。


于是云衣就那么握着那只黑色的鸟,骑着马回了教里。


“小鸟啊小鸟,你是公的还是母的啊?叫什么名字好呢?”云衣坐在盛清风给她做的秋千上,握着绳子的一端,而另一端则系在那只黑鸟的爪子上。


盛清风明显对自己脚上的那根红绳甚是不满,低着头使劲的啄着,大有不咬断不罢休的架势。


“你平常吃什么?虫子吗?”


“蛊虫可以吃吗?难不成我还给你找虫子?蚯蚓可以吗?”盛云衣咬了咬下嘴唇有些纠结。自然没注意黑鸟在听见她的话后给她的那个大白眼。


“算了,先给你做个窝吧,而且要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再给师父送过去。”


说干就干,云衣花了一下午的时间为黑毛鸟做了个精致的笼子。


然后轻轻的把他放了进去,“我以后就叫你小黑吧!”此时一心扑在鸟身上的云衣早已把自家师父不见这件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搭完笼子,还顺便给盛清风洗了个澡。


“小黑,你可要乖乖的,我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再给师父送去,师父一定会很开心的。”云衣洗的很仔细,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基本上是把盛清风摸了个遍。要不是鸟有毛挡着也没有脸红这一说法的话,盛清风说不定已经夺门而逃了。


洗完还不算完,云衣还用废布料给盛清风剪了个碎花小裙子,头上扎了个大红色蝴蝶结。本就漆黑的羽毛和红色相衬,怎么看怎么觉得辣眼睛。


然而我们云衣审美总是那么独特,不觉得丑反而还觉得挺好看的。


而盛清风早在刚才洗澡的时候就扑腾的筋疲力尽了,此时实在无力挽回自己的颜面,只好随他去了。


想着只要没其他人看,忍一忍就过去了。


傍晚,突然有教徒来报,教中高层领导要前去议事,还特地来请了云衣。


平日里教中事务云衣从不参与,盛清风也没有让云衣插手的意思。


除非……


除非教主出事了!


“师父!”云衣不知想到了什么,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扔下了手里的碎布和剪刀,立刻从屋里跑了出去。


而被折腾一天的盛清风此时已经趴在笼子里,睡着了。


议事厅。


“衣祝哥哥,是不是,是不是师傅出什么事了?我今日同师父出去游玩,谁知师父半路不见了,我……”云衣一脸焦急的从门外跑进来,看见衣祝正在大厅里不停地来回踱步,面上看不出表情。


衣祝见云衣状态不是太好,于是安抚道,“门主无碍。此次叫你前来是有些事要告诉你。你别急。”


云衣怎么可能不急。


“衣祝哥哥你别骗我,师父他……”云衣甚至都红了眼眶。


衣祝此时有些头疼。


虽然在对于叫上云衣这件事上实在是无奈之举,但身为教主唯一的徒弟,以后清风教的继承人,早晚都要独当一面的。


关于教主的一些事情自然不能不知道。


教主平日里对云衣都是散养,在她儿时便下了见她如见教主的指令,也就导致云衣在外人看来有些无法无天的性格。


逛青楼,夜闯宗门,把其他门人抢回来再扔回去,暗中伺机杀了人家看护已久的护宗神兽。每次捅了大篓子,都是盛清风摆平。


盛清风是个护短的性格,遇见这事都是两个字活该。


谁让他徒弟厉害,活该被吊打。那语气里甚至还有死死的得意。


这也让云衣对盛清风看得特别重要。


有的时候,衣祝甚至觉得,这师徒二人之间的感情完全超过了师徒情谊。


于是外界唯恐避之不及的两大事物自此转变成为三大。


“教主没事,我刚才同左护法他们议事,说的也是这件事。”衣祝怕他再晚点开口云衣就能哭出来。“教主三年前在那次古镜开启时,中了毒。你也知道,教主本身就是神医,因此断定,自己活不过五年了,而且期间还会不定时的发生一些突发情况,比如突然消失之类的。后来经过研制解药,毒虽被解了一些,但也压制不了多长时间。这次叫你来,就是要说,救教主这件事,还要靠你。”


云衣美目圆睁,隐含泪水打转。


使劲的点着头,“我,我救,我一定会救师父的!”


衣祝望着云衣泪眼婆娑,有些于心不忍。但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当年教主察觉自己活不了多久,曾给自己算过一卦,卦象显示,若他能寻得一名右手手腕处有一颗痣的少女,便能解了这次危机。”


“另外……”衣祝有些欲言又止。


“另外什么?”云衣皱着眉追问,“你快说啊。”


“教主,教主其实……”衣祝掩饰的咳了两声,“教主其实在这几年期间,会不定时的变身。”


“不定时的变身?”


“嗯,就是你见过的那只黑鸟。”


这下轮到云衣愣了。


那只黑鸟?


“怪不得,怪不得我每次看见他都是在师父消失的时候,你竟然还骗我那是师父的爱宠!”


“那小教主你知道教主现在在哪吗?我听下属来报,教主是和你出去玩就未曾回来,而你回来时,还带了一只鸟。”


听见这话,云衣一拍脑袋,“哎呀,师父!”


当衣祝再次看见盛清风时,就是被打扮的娘里娘气的躺在笼子里。衣祝一脸憋着笑的把盛清风带回了忘尘轩。




衣祝告诉云衣,若想给盛清风解毒,唯有去岚山秘境。


听闻那处秘境有一位草药,可解百毒。名唤艾香草。


山脚,云衣肩上站着一只浑身漆黑的鸟,黑色的眼珠正乱转着四处打量。


云衣脸上略无奈。


本来此次出行不想带着师父的,谁知在大家都不留神的时候,让他从笼子里逃了出来,在一顿乱抓都没抓住之后直接飞走了。


直到云衣快要出发了,他才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出来,站在云衣的肩膀上就不肯下来了。


“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把药拿到的。”云衣伸手抚摸了鸟儿黑色的羽毛,入手柔软。像她此时的内心一般。


黑鸟有些不明所以的啄了啄她的手。


江湖各派早已有了岚山秘境要开启的消息,因此各路人马都蠢蠢欲动。


客栈。


“小二,给我一间上房。”


“诶,你听说了吗,据说岚山秘境里有一颗草药名唤艾香草,能解百毒的。”


“知道,很多人都是冲着它来的呢。”


斗笠下,云衣皱了皱眉。


左肩,黑袍下鸟爪略带不安的踩了踩她的肩膀。


房内。


云衣摘下斗笠。


盛清风立刻从她的肩膀上跳到了桌上,豆大的眼睛歪着头望着云衣。


刚喝了几口茶的云衣被他这呆头呆脑的样子逗笑了,伸手某了摸它的毛,“师父,没想到你平日里看着挺高冷,变成鸟了竟然那么可爱。我听左护法说,你之前还偷吃过厨房的糕点,踩碎了左护法的画呢!”


盛清风仿佛明白了云衣的语气,略带不满地啄了啄她的手。继而一转身,撅着屁股不理她了。


“哈哈,师父你真可爱。”


入夜,云衣躺在床上,睡颜安详。


被他安置在床头的黑鸟,突然闪了一下白光。转眼,盛清风那俊逸的容颜,出现在床边。


目光望着云衣的睡颜,眼里溢出了一丝宠溺和笑意。


伸手替云衣掖了掖被子,从怀里拿出了一颗丹药,犹豫再三,还是吃了下去。


片刻,那只浑身漆黑的鸟又变了回来,扑棱了两下翅膀落在床头,紧挨着云衣的脸庞,闭上双眼。


眼看岚山秘境就要开启,岚山前来的人越来越多,气氛也是一触即发。


某天中午,正在房里打坐的云衣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同的波动。猛地睁开了眼,而她身边正闭眼假寐的黑鸟也来了精神。


“开始了,师父,走。”伸手把盛清风放在自己的肩上,拿起剑就向岚山前去。


到达山顶时,秘境恰巧开启,一道漩涡状的缝隙矗立在半空,等待许久的人群瞬间蜂拥而上,云衣咬了咬牙,也一头冲了进去。


云衣觉得有些失重,半晌才踩到了地面。


晃了晃头,云衣清醒了些,后知后觉的四处开始寻找盛清风,才发现它摔在了不远处的一个乱石堆里。云衣小心翼翼的把他抱起来,细细看了看,发现他只是昏了过去,才略微松了口气。


岚山秘境是类似于异度空间的一个存在。


天气黑压压的,让人喘不过来气。偶尔阴风阵阵,伴随着叫嚣声。四周没有一个人。还无法用内力。


云衣从怀里拿出衣祝给她的地图,据说是前辈们留下来的,也不知有没有用。


沿着上面画好的路线,抱着盛清风,云衣艰难地前行着。


不知走了多久,云衣觉得腿已经没有知觉了。终于看见零星的几个人。


期间盛清风已经醒了,爪子死死的扣着云衣的衣服,像警卫般的望着远处。


警惕而机灵。


时不时歪着脑袋望着云衣的侧脸,眼中划过一丝光亮。


岚山秘境不算是什么大的宝藏地,最让人垂涎的也不过是那株草。


渐渐地云衣碰到不少人。


他们一看见云衣的长相就避而远之目光暗含杀机。


好在云衣有目标,也不屑于和他们同行。


半路,不得已,云衣实在坚持不下来了,只好休息一下。


盛清风蹲在盛云衣身边,望着她的小眼珠暗了暗,划过一丝心疼。


岚山秘境里不分昼夜,云衣不知见过了多少场厮杀,不知踩过多少具尸骨。终于,在水喝完之前,来到了艾香草的存放之地。


那是一个圆形的祭坛,周围围了一层黑气,唯有中间有着一抹光亮,微弱但恒久。


“那是,艾香草……”


云衣舔了舔嘴角,脸上露出一模灿烂的笑容。


 “师父,”云衣转头望着黑鸟,“我马上就能救你了。”


说罢,就走过去,伸手要把那株草拿走。


却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道风刃猛地从背后飞射而来,沿途沙土飞射,云衣察觉,拔剑横挡在身后。


“叮叮叮当——”一阵金属的碰撞声后,云衣被打退数十步。


而面前,却没有任何人出现。


云衣皱着眉,剑柄之上,红色的鲜血滴滴滑落。


“是谁,鬼鬼祟祟,有种就出来!”


“小丫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识相就赶紧离开。”一道低沉的声音隐约传出。像是扩散在四面八方。


“呵,离开?今日我拿不到艾香草,谁都不可能让我离开!”


说罢,云衣扬起剑,施展剑气,试图把那神秘人拦住,然后猛地奔向祭坛中心。


谁知才刚接触到黑气,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气浪击中胸口。


“噗——”云衣摔倒在地,殷红的鲜血从嘴角流下。


摇晃着用剑支起身子,而那神秘人的样貌也渐渐清晰。


一旁,被云衣保护着,完好无损的盛清风,双眼里闪过怒火。


“你……”云衣在看清面前人的面容时,眼里闪过一丝震惊。


这人的样貌竟和自家师父有百分之六十的相似度。


 “呵,这张脸长在你身上,就是侮辱!”说罢,又挥剑欺身而上。


但面前这中年男子实力惊人,云衣完全不是对手。


又一次被击落,云衣的眼神渐渐涣散,右手边的黑鸟正叽叽喳喳的不知说些什么,那双绿豆大小的眼睛,亮的惊人。


师父,对不起,我还是失败了……


最后一眼,云衣望见盛清风身上亮起了白光……


师父快看,这里有只黑毛鸟诶!


嗯,你喜欢的话就带回去养吧。


师父是不是不喜欢啊,不喜欢我就不养了!


没关系,为师很喜欢。


“云衣!云衣?快醒醒,我们到家了。”


“师父,我好累,我好像看见了一只黑毛鸟……”


清风教最近迎来了新一个喜事,那就是教主要成亲了!


而成亲的对象还是教主徒弟!


这消息一出,那可真是轰动江湖!


这两位在一起,不就昭示着他们不会再被欺压了吗?


于是,空前绝后的盛景又出现在了清风教。江湖众人纷纷前来祝贺。


大殿。


“师父!你都没问过我的意思!”


“为师知道你的心意。”


“那你之前骗我的事还没解释呢!”


“今晚为师再好好跟你解释。”


 “你!师父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盛清风在五岁那年,就知道,他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


自己的父亲被亲兄弟杀害,母亲被辱。原本幸福的生活一夕之间破碎。


他忘不了那个火光冲天的夜晚,忘不了父母亡魂的哭喊。


但他当时也没有能力报仇。


所以他隐姓埋名,创了清风教。


也查到了那个罪魁祸首的栖身之地。


但那处地方有禁制,他进不去,必须有人带他进去。


最后他千挑万选,选了那个小丫头。


他从一开始就骗了那个小丫头,什么中毒,什么解药,都不过是为了报仇罢了。


他原本以为二人之间只是利用关系,但谁承想,原来那一卦,是自己一生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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