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与猫(上)

苏叶将车开到街角,正准备拐弯,前面突然出现一只黑猫。苏叶放慢了速度,看着那只黑猫在路上慢悠悠的走。那只猫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铃铛,走起路来铃铛在它的脖子下摇摇晃晃,看起来倒是有些憨态可爱。

苏叶盯着那只猫,那只猫好像发现了他的目光,扭过它的头,与苏叶对视了一眼,叫了一声便转过身子继续走去了。苏叶笑了一声,把车开进了一条小道。

苏叶的车开走后,那只走到街角的猫,却突然停了下来,跳上一堵墙看着苏叶把车越走越远。

苏叶把车开进苏家的院子,祖母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苏叶下了车。

苏叶:“祖母。”

祖母:“等你很久了,进去吧。”

苏叶进了屋子,祖母指着一个大箱子说:“这些是你祖父说要留给你的,你拿去罢。”

苏叶把箱子打开,里面放了很多东西,放在最上面的是一个相册,下面的就是一些小东西和一些书信。

祖母:“你祖父走了之后,大白也不见了。也不知道它去了哪里。”

苏叶:“大白?”

祖母:“是你祖父养的一只猫,说来也奇怪,你祖父那么怕猫的一个人,竟然跟大白处的像爷孙似的。”

苏叶突然想起来,祖父曾经在电话里提到过他养了一只猫,只不过他没有见过。

苏叶:“猫丢了,要我帮你找找吗?”

祖母:“你能在这里待多久,我自己找吧!再说,大白,是自己走的。”

祖母看起来有些落寞:“它自己走的。”

苏叶:“祖母。”

祖母:“去给祖父上上香吧,见到你他应该会很高兴。”

苏叶应了一声,把箱子搬到了车上。

祖母在一旁看着他搬东西:“你祖父走的太突然了。”祖母说。她今天穿着一件素色的外衣,看起来十分单薄。“他走之前最想见的人是你啊!”

苏叶沉默,作为医生见惯了生生死死,原以为面对死亡他可以做到泰然自若,但听到祖父离去的消息,他还是……

苏叶:“医院里缺人,见过祖父我就得走了。”

祖母:“知道你忙,去吧。”

苏叶:“祖母,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祖母摇摇头,她不想离开这里,不想离开这个她住了一辈子的院子。苏叶没有再说什么。

祖母:“不了,老头子走了,魂还在这。我得陪着他。”

苏叶点点头,上了车,祖母朝他招招手,他点点头,发动了引擎。

天下起了细雨,苏叶撑着伞,站在墓地前。

苏叶是跟着祖父长大的,苏叶的名字也是祖父起的,祖父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中医,痴迷于医道,连给自己的孙子起名字时,也起的中药名。想到此处,他微微垂下了眼睛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猫叫,他看过去,是一只黑猫。那黑猫走到他的跟前喵喵的叫了一声,径直走到了墓碑前。雨开始下得大了,苏叶想起来猫怕水,于是把伞撑在这只黑猫的头上。那猫似是知道他的善意,亲昵的靠在苏叶的脚边。苏叶蹲下身子,想要去摸摸这只猫,那猫却突然站直身子,跑了。苏叶看着自己伸出的手,感到有些无可奈何。

苏叶给祖父鞠了个躬,撑着伞走了。那只猫却扒开杂草,重新走到祖父的墓碑前。

“苏医生,我走了哦。”

小志拿起包,跟苏叶打了个招呼。苏叶从电脑前抬起头,温柔的笑笑。

“苏医生不管对谁都这么温柔呢!”江婷婉从隔间里出来,“我先下班了,苏医生再见!”

“再见。”

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苏叶一个人坐在值班室里看着材料。

“医生,我要治病。”一个很好听声音突然响起,苏叶闻着声音看去,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少年。那少年背着一个黑色背包,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他。

苏叶笑了一声,站起身子说:“抱歉,这里是宠物医院,你——”

“我要就医,我受伤了。”他说,伸出自己的右手,苏叶看过去,他的手不知道被什么划了一个口子。

苏叶,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瓶消毒水和一包棉签。

“坐到那去。”苏叶说。

少年看向屋子,里面放着一张沙发,他没有说话,把包从身上取下来放在一旁。

苏叶给他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我这里只能给你做一个简单的消毒,你往这里再走上三百米,那里有一家诊所,你可以去那里瞧瞧。”

“不用了。”少年说,苏叶抬头,正与少年的眼睛对上。“不用了,谢谢你。”

少年说完,拿起被他放在一旁的黑色背包,从里面拿出取出一包小鱼干。“给你。”少年说。

“给我?”

“嗯。”

苏叶觉得有些好笑,“你给我这个东西做什么?”

“诊金。”

“诊金?”苏叶低笑“我只是给你做一个简单的消毒,不需要诊金。”

“哦……谢谢。”

少年没有说话,他把小鱼干放回包里,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苏叶拿了一本书翻阅着。

少年的眼睛盯着他,他抬起眼睛与少年对视,感受到他的目光,那少年急忙垂下眼睛,手不停的摆弄着他的背带。

苏叶却是低笑。

夜深了,少年还没有走,苏叶却没有抵挡住困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半夜他醒来,那少年已经离开了。

“喵~”门外传来一声猫叫,苏叶推开门见门口站着一只橘猫,他蹲下身子揉揉橘猫的头,猫咪亲昵的朝他叫唤。远处一声声猫叫,苏叶抬头望去,却见对面站着一群猫,每只猫嘴里咬着一袋小鱼干……那只橘猫冲他叫唤,似乎是想进屋子,苏叶把门打开,橘猫突然冲进去,苏叶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剩下的那些猫却一股脑的冲进诊所,把嘴里的小鱼干放在了苏叶的桌子上。

苏叶“……”

“苏医生,苏医生。”小志轻轻唤着苏叶。

苏叶醒了,他揉了揉额头。给众人一个微笑。

“早啊,各位。”

“苏……苏医生。你,你桌子上怎么这么多……小鱼干。”

苏叶抬眼望去也是吃了一惊,只见他的桌子上满满的小鱼干,各种口味都有。他拿起一包小鱼干看了看,突然想起昨天那个古怪的少年还有那一群古怪的猫。

“奇怪。”他低声说。

小志:“什么?”

苏叶:“没什么。我去补个觉。”

小志:“哦哦,苏医生再见。”

苏叶的手已经摸到了门把手,闻言浅笑:“回见。”

上午来看诊的人比较少,小志站在前台有些无聊的看着手机。

“喵~”

小志:“诶,小猫咪。”

“喵呜~”

一只黑猫挠着诊所的玻璃门,似乎是想进来。

小志从前台跑出去,把门打开。黑猫走了进来,不过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小志看过去,发现他的右脚受了伤。

“小猫咪,你受伤了。”小志刚想把猫抱起来,那猫却突然冲进了苏叶办公室。

“诶诶,苏医生不在。”

黑猫好像听懂了他的话,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小志蹲在它的面前“苏医生补觉去了,不在这里哦。”黑猫看起来有些失望,转过身子。

“他下午会过来。”

“喵?”

“嗯。”

“喵喵。”

小志觉得自己肯定疯了,自己怎么会和一只猫交流得这么愉快?但是,他看了看那只猫,这猫好像听得懂他的话。汗!

“你受伤了,我来帮你处理一下。”

不由眼前的猫叫唤,他抱起这只猫进了诊室。

小志处理了一下猫咪的小爪子,然后找了绷带给猫爪子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小志:“好了,真漂亮。”

猫“……”

江婷婉从门口路过“小志,快来把这个招人的海报贴出去。”

小志:“什么?我们医院又要招人吗?”

江婷婉:“人手不够不招人还能怎么办?把这个贴到外面的玻璃上去。”

小志接过江婷婉递过来的招人信息,转身对着黑猫说:“我走了,你自己在这里要乖乖的哦。”

江婷婉:“快去!整个医院就你最闲。”

小志:“好嘛好嘛!这么凶干嘛?人家就打个招呼。”他嘟起嘴巴,“婷婉你这么凶以后会嫁不出去的。”

小志把招人信息贴好,回来发现那只受伤的黑猫已经不在了。

小志:“居然不见了,好无聊。”

“无聊?”江婷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赶紧去干活儿,信不信我扣你工资。”

小志“……,又拿这个吓唬我。”

江婷婉是这家宠物医院的主人,也是一个典型的白富美。大学毕业之后不愿听从家人的安排,与几个朋友一起搞了一家宠物医院,前几年宠物医院的前景并不好,当年一起创办这家医院的人纷纷退出,现如今只剩下她和苏叶还留在这里。而她之所以愿意留下来,是为了反抗家人给她安排的道路。而苏叶却是因为别的原因。

下午,苏叶到了医院。

江婷婉:“今天晚上大家一起出去聚餐怎么样?”

“好!”几个宠物医生叫了起来。

“我就不去了。”苏叶的声音响起,“我还有一些资料要整理。”

“如此,好吧!那我们就不管苏医生,那我们自己去。”

苏叶:“玩的尽兴。”

天黑了,苏叶正准备锁门一个少年踏进了大厅。

“有什么事吗?”苏叶说。

眼前的少年手里拿着一张海报。

“医生,我,我来应聘。”

苏叶:“进来吧。”苏叶把他请到了办公室,倒了一壶茶。

少年拿起杯子,呆呆的看着杯子里的气雾,没有说话。

“你之前有做过相关的工作吗?”

“没有。”他抬头“但我会与小动物交流。我还会,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苏叶笑了“不必拘束,你很怕我吗?”

“没,没有。”他说。

“明天来上班吧,我们这里缺人。”说罢,苏叶转过头去,“可以吗?”

少年笑了,带着一股纯真的意味。

“对了,你叫什么?”

“叫什么?”少年指了一下自己。“徐子绪,你呢?”

苏叶把手插进裤兜,站直身子“苏叶。”

少年笑了,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苏叶把少年送了出去,少年走到街角,听到前方传来的猫叫声,他往四周看了看,见四周无人,就大摇大摆的向前走去。夕阳下,他沿着直线走,余晖照在他的身上,打出了一条长长的影子,像极了一只猫。

苏叶把车开回公寓,下了车。

前面好像有一个黑色的影子,苏叶停住了脚。

“喵~”是一只猫,一只受了伤的黑猫。

苏叶从购物袋里拿出一袋猫粮,撕开一个口子,把猫粮放在黑猫的面前。

黑猫冲他不停的叫唤着,喵喵说的叫不停,却始终不肯尝一口他送的猫粮。苏叶摸了摸猫咪的头,笑了一声。

夜晚,苏叶躺在床上。手里翻动着一本书,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静不下心来。

楼下又传来一声猫叫,小区里最近的流浪猫变得很多。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各种各样的猫叫,让人不得好眠。

苏叶干脆放下书,随便拿了件衣服搭在身上,想要下楼走走。

入夜已深,小区的公园人渐渐的少了,苏叶百无聊赖的走着,前方躺椅上坐着一个人。苏叶看过去,是那个穿着黑衣的少年。似乎感受到了苏叶的目光,少年抬起了头。

目光交汇,苏叶似乎从少年的眼睛里看到一抹悲伤。他很想上去问问少年有什么事,却又不敢贸然开口。少年以为他是想要坐在这个位置。往旁边挪了挪,苏叶坐了下去。二人并排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半晌,少年转过头对着苏叶:“苏医生大晚上的不睡觉?”

苏叶一愣,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姓苏?”

少年耸了耸肩膀,“你的工作服。”

苏叶哦了一声,他衣服前胸的地方确实有他的名字。

苏叶笑笑:“你也是睡不着吗?”

少年:“睡不着。”

苏叶没有说话,感受到现在的气氛有些尴尬。苏叶咳了一声,“认识一下,我叫苏叶,你呢?”

“苏白。”

苏叶:“苏白?为什么起这个名?”

苏白:“爷爷起的,我也不知道。”

苏叶:“我也是爷爷起的名字。”

苏白:“我晓得,中药名。”

又是一种沉默,苏叶从凳子上起身。

苏叶:“不早了,我先回去睡觉了,再见。”

苏白:“再见。”

苏叶走了,苏白一个人坐在那里,又一个人走到他的旁边坐下。

“子绪,你到他的身边了吗?”

那人点头,苏白的眼里闪过一丝阴翳,像是在嫉妒。

苏白:“保护好他。”

那人耸肩,轻笑一声:“既然这么在乎,你怎么不自己去?”

苏白:“我会用自己的方法去靠近他。”

徐子绪看着夜空,天上群星闪烁。他喃喃自语:“好美。”

苏白似是叹了口气,好像把整个身子都瘫在了椅子上。“他最近睡得不好,把那些家伙赶走。”

徐子绪苦笑:“这些家伙仗着自己数量多,恐怕不肯听我的。”

苏白:“言语不行那就开打吧,打到它们听为止。”

徐子绪:“你还真是一如既地暴力。”

苏白看着他,直把他看的发毛。徐子绪心里苦笑,他怎么忘了?这个家伙就是靠着暴力称王的,念及此,他说道:“行!我现在就去,谁要是不听我的,我就把它打的连它妈都不认识。”

苏白“……”

昨晚一夜好眠,苏叶神清气爽的出门,遇到了对面刚好出门的苏白。

苏叶:“早!”

苏白:“早。”

苏叶:“怎么,你也住在这里吗?”

苏白:“嗯,才搬来不久。”

苏叶笑了,这还真是一种特殊的缘分。

苏白:“苏医生准备去上班吗?”

苏叶:“是啊。”

苏白:“哦。”

苏叶抬起左手,看了看时间:“那么,再见。”说完挥挥手,径直下了楼。苏白看着他下楼的身影,眸子暗了下去。

“果然。”他自嘲一笑“在心里练了这么多遍,还是会紧张呢。”

“喵~”一只花猫从楼道出来,站到了苏白的面前。

“做的很好。”苏白说,“我很满意。”说完,他转身回了屋子。“偶遇”已经完成了,目的已经达到,就没有必要出去了。

徐子绪:“苏医生早!”

苏叶看着眼前穿着工作服,正在卖力打扫农舍粪便的徐子绪:“早!”

小志正在逗弄一条宠物狗,“苏医生,刚才郊区有人打电话过来,说是自家养的猫生了病,希望你过去瞧瞧。”

苏叶刚穿上大褂:“让我过去?出诊吗?”

小志:“嗯,对方出了很高的价格呢,诺,这是地点。”

苏叶叫助手拿了一个药箱,一个人出了门。徐子绪拿着扫帚站在一旁,眼里晦暗不明。

徐子徐:“苏医生,要我陪你过去吗?”

苏叶摇摇头,推开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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