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聊死亡,虽然我只是一个年轻的人,在人生的清晨,刚走过凌晨的混沌,但老天结结实实给我开了个玩笑,有幸在生命里最旺盛的年纪和死亡擦肩。
成都的秋天是柳絮飞扬的慵懒日子,我和往常一样穿过树林间的阴影,冲着沙袋抡起拳头,然后就是剧烈的咳嗽,眼睛痛,鼻塞。我其实一直意识不到过敏是什么样的问题,也一次次被误诊成感冒加重成肺炎,知道那天医生跟我说“如果呼吸困难就立即转院”。
那是我短暂的人生中和死亡最近的时刻,呼吸系统过敏是可能致死的急性病。那一天也算得上是一次“觉醒体验”,医生的话迫使我思考这样的问题“生命就此终结作何感想?”那是被激素点滴和呼吸困难按在病床上的我必须要回答的问题,死亡清晰的纤毫毕现,缩紧的气管痛的像是刀割,心跳震得我有点发慌。
年轻的身体在渴求着氧气,而我想不出问题的答案。
死亡是上帝和人类开的玩笑人类拥有生命体中独一无二的大脑,思维的能力使人类诞生自我意识和时间感觉,也让人类能够理解死亡的不可避免。在拥有思考能力的同时,人类必须面对死亡这个最高问题。没有思考能力的动物只是趋利避害,躲避天敌只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死亡贯穿人的本能,无意识以及意识层面,它就像阴影般如影随形,人类的大脑洞悉了死亡,却对死亡无能为力。
上帝对人类说:你们必须面对无法避免的死亡古往今来的先贤哲人在这个问题上走出了花样,无一不是解决死亡恐惧的良方,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死亡和其他思维模式类似,属于思维影响现实的观念问题。你相信哪种理论,哪种理论就可以给你平静的度过死亡的能力。
伊壁鸠鲁先生说,生命和死亡不可能同时存在,存在的思想不需要面对死亡,死亡后思想不存在也不需要担心死亡造成的痛苦。
宗教信徒听信上帝的旨意,生命中行善向上坚守戒律,死后会去往天堂。今世的痛苦是轮回中幸福的前奏,死后的美好世界冲淡了信徒的恐惧。
培根先生指责人们对死亡有一种愚陋的恐惧,伟大的目标和崇高的人生是英雄们抵抗死亡的力量,普罗大众可以通过感情支持自己在死亡面前保有尊严。
家族传承将对死亡的恐惧转化为对存在的渴望,家族和姓氏的存在就是对死亡最好的反击,通过群体这一象征性的存在和家族留在客观世界的刻痕,他们逃过了死亡的惩罚永恒的存在。
尼采先生主张“成为你自己”:充实你自己,实现你的潜能,充分地、完全地活着,只要这样,也只有这样,才能死而无憾。
只要是人类,都会面对死亡,只要是面对死亡的战争,人类也都只有这么几样武器。当死亡的阴影遮蔽了心灵,这几样武器总是可以成为穿透阴云的光束,只要面对死亡的个体真的相信这样的想法可以击碎死亡恐惧。那么死亡的恐惧也就不复存在了,某种意义上来说迎战死亡的思想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而只是安慰剂,面对死亡生命总是束手无策,安慰剂总好过手无寸铁。
距离死亡尚远的人们面对死亡选择最多的是逃避而不是面对,生活中总是有数不尽的好的坏的事占据你的注意力,死亡的阴影占不满意识的领域,它只是意识的背影而已。直到不可避免的面临死亡之时,无能为力的阴云突然出现在眼前,躲避不及而又不能释放焦虑故而茫然无措的走向死亡。死亡是生命中可以预料的必然结局,没有提前应对的茫然无措是对思维的辜负。
无数次在生命长河中意识到时光飞逝,心有不甘,谋求上进的时刻就是死亡恐惧下无意识对你的提醒。面对本能的提醒,视而不见转移注意力是轻松的选择。常年咳嗽的烟鬼不会丢弃打火机,脚步虚浮的醉汉依然紧握酒瓶,熬最晚的夜贴最贵的面膜也很常见。人类向来是选择方便的,然后后悔。
“生命就此终结作何感想?”这是可以躲开但是最重要面对的问题,死亡向来是人类的终极问题。
我只不过是好运当然也可以说是坏运,在人生的开始接受了一堂严肃的课程。
那天晚上呼吸还是平稳了下来,我戴着从医生那里借的口罩偷偷跑了出去,网吧里闪烁的屏幕和热乎的快餐是比呼吸更能平稳我心情的良药。
但心理学其实就有趣在这个地方,其实那天之前的我和之后的我没有什么区别,但那次之后的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
尼采说:“你,也唯有你决定了自己目前生活状态的所有重要方面,因而,也只有你有能力改变它。即使面临无法抗拒的外在限制,你依然有选择的自由,依然可以选择以不同的态度来面对这些限制。”
作为心理咨询师,我曾无数次向找我聊天的伙伴推荐过这个思想,认识到个体对生命的选择权。死亡从来不是一个普及的问题,没有面对过它的人没有解决的动力。所以你可以跟着尼采先生做这样的一个思想实验:
死亡恶魔扼住你的咽喉训斥道:“人生便是你目前所过或往昔所过的生活,将来仍将不断重演,绝无任何新鲜。每一样痛苦、欢乐、念头、叹息,以及生活中的所有事情都将重现,所有的结局也都一样。那存在的沙漏将永恒转动,而你在沙漏的眼中只不过是一粒灰尘罢了。”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永恒轮回假设,用以审视生命和存在的意义,这是面对死亡最好的思维实验。
米兰昆德拉先生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也有描写,如果你的一生将无数次的重演,你是否会选择这样度过?品尝死亡的恐惧是一场冒险有可能在焦虑中迷失也有机会更好的生活。
我们学会生活的过程,其实也是学会面对死亡的过程。但是对大多数没有足够的思想水平或者度过了平安顺遂符合社会期望的一生的人来说,亲友的安慰、宗教的洗礼、基因的延续就足以抚平对死亡的恐惧,人类其实对死亡无能为力,我们也只能改变对死亡的看法,让自己从容一些。
其实我一直没有找到面对死亡的从容,只能说是疯狂健身囤口罩保命,我也知道自己对生命只有价值的要求,亲情在理性思考面前没有作用,没有信仰也不相信什么天堂,面对死亡给自己提的问题也是价值而不是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继续什么样的生活。
我希望自己的人生能够在成为自己的路上创造价值,只要我走在成为自己的路上,那么死亡的到来不过是告诉我目的地到了。在成为自己的路上创造价值才是我想要的生活方式。生命不是什么轮回,是无尽的黑暗永恒之中的一缕光,我只是希望这束光照在我选择的地方。
这瞬间光芒的前后都是无尽的黑暗,没有人会畏惧出生前永恒的黑暗,但大多数人都会焦虑死后的无尽黑暗。
几十载后当我面对死亡,我会像对待出生前的黑暗一样从容的应对死后的沉寂,但是疲倦时,那个多年前已经战胜的老念头肯定会回来侵扰我。
那时我要回答还是价值问题,时间长河中属于我的一瞬光明,是否如我所愿?我现在只能说部分走在了成为自己的路上,现在的主业尚不能说是心甘情愿的风险,顶多是社会压力推向了一个勉强温饱的岗位。写作承载了我走在路上的所有灵魂,我希望余生中某一天成为自己的路,也能给予我立足于社会的力量,我不用在让这束宝贵的光明,为别人驱散阴影。那时的我,才是从容。
死亡是人类最好的礼物,当生命有了限度,每个人都会价值就会浮现。好的生命不是完美,不是安全,而是值得。
本文灵感:《直视骄阳》欧文亚隆,《论死亡》培根,《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尼采,伊壁鸠鲁,斯多葛学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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