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的主人公鸿渐,留洋归国时,也算有过一段得意的岁月:国立三闾大学的教授聘书,苏文纨的暧昧,唐晓芙的一见钟情。 凭着自己幽默文雅的谈吐,身上浸染多年的文学味道,他在追求女孩子这方面,在当时民国遗风的社会里很是吃香。 出于道义上的正直切断与苏小姐的暧昧不清,照着内心的感受追求起唐小姐,俩人情投意合时,又败在了一场误会上:双方固执,鸿渐痴钝。互退信件后,我奇怪怎么好不容易在一起的俩人轻易就分开了。 捶胸顿足叹息之余,想到俩人当时意气风发,年轻的烂漫,怎么感受得到失爱后的天地惨淡,哪怕是难受也像晴天里的一抹灰淡,轻描淡写。 而当他从昏厥中醒来,心态是颓废的,囫囵吞下的悲痛一定会反扑:先是和供养自己的周家夫妇闹翻了脸,老死不相往来;报复性、逃避性质的立马动身前往三闾大学。 这段姻缘的戛然而止,结合鸿渐清高自傲的形象,也算是为他最终不算圆满的婚姻埋下了伏笔。
整段三闾大学的经历没有什么可说的,战时的大学,氛围自然也不成气候。没有文凭,就只能哪个课堂缺讲师就往哪补,自己的优势发挥不出来不说,心气也渐渐的消磨没了。到后来,就觉得校长留得下自己,自己还不至于受同学反抗,已是万幸。湖南之行,与赵辛楣在苦难中结为至交,算是为数不多的收获之一,承蒙他的照顾,鸿渐在没有得到校长续任的聘书时,还能回上海一家报馆继续谋生。 也仅仅是继续谋生,辛楣则前往重庆谋求更好的出路,两人在无形间差距愈显分明。
和孙柔嘉的婚姻,怎么看都像是一场闹剧。没有感情基础,在三闾大学时,鸿渐最落魄之时,孙小姐常来看望,这股温柔乡在旁人的风言风语催化下,鸿渐也麻木自以为便是爱情。 其实,从文中并看不出鸿渐对孙小姐的感情究竟有几分,但分析来看:与唐小姐的不欢而散多少使他内心对爱情的期待大打折扣,所谓“婚姻不同恋爱”的谣言也多少在这种失落中站稳了脚跟。三闾大学中的郁郁不得志,使他更加心灰意冷,不再有那么高的心气。同事的不待见,更是让他饱受孤独,孙小姐适时的出现,温柔的话语,彻底俘虏了他。
不过,最后婚姻困住他的这座“围城”,我倒不认为就是“不合适”的孙小姐造成的,更多来自于他不得志的境遇和捉襟见肘的生活现实。一个文人,多少年沉醉在文学的象牙塔里,那里有纸醉金迷的生活,充满了诗歌和远方。此时回到上海的鸿渐,却是落魄的,生活的苟且,会让人的气量变的狭窄,嘴巴变的犀利,触觉变得敏感,周遭一切都开始不如意,矛盾重重。心中自由的世界,与旧社会大家庭相互冲撞、挤压,直叫两个新思潮的年轻人招架不住。文人的好脾气、教养、豁达,通通决裂不复存在,长久的压抑下迸发的情感只会更加丑恶,歇斯底里,充满仇恨和虚伪。
围城写到这里就停止了。孙柔嘉带上行李回到了娘家,鸿渐决心着再一次的出逃,前往内地谋职。所谓围城,是你逃出了一座城,义无反顾奔向了另一座围城。
以现在的视角来看,社会上的鸿渐们依然是我们期待去成为的人。他们有才华、教养,有不俗的理想和诗意的远方。但是最终生活只给了他们理想,而没有远方,他们眼睁睁看见自己的才华受到伤害,爱人开始离去,自己则被围困在城里,走不出去,也无心再做挣扎。如果现实教会了你这些,很多疼痛是你站起来都不知道哪里在疼的,你只是觉得鸡肋,如鲠在喉,就像生活赐予了你一个夏日将至的暴雨,黏稠闷热,却始终悬在那里,掉不下来。
我们伢儿的时候盼着长大,读书的时候盼着闯荡,年轻的时候渴求一个至爱的人直到终老。我们热切期盼的,对婚姻也好,职业也罢,正是一座围城,一座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想逃出来的城。
人生的愿望大都如此。不去理会那些撒下的甜美鸡汤,但是一个身负才华和教养的你,应当在那些失意的岁月里保持住一些幽默,幽默的人始终不至于太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