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正在台灯下看书，他“砰砰”的就开始用力敲门，我猜想他一定是急着上厕所，不然绝不会明知我心脏不好还这样急促地扣。
我刚要起身，女儿在客厅边跑边喊:“妈妈，你好好学习吧，我去开门！”我“噢”了一声，抿起嘴角继续看我的书。
“谁啊？”女儿奶声奶气又不乏警惕地问。
“是爸爸，快开门，快开门！”他像个孩子似的欢快地喊着。
女儿开了门，他大步走进来，就听见塑料袋稀里哗啦的响声。
“闺女，快，快，新烤的面包，还热乎呢！快叫妈妈来吃！”这家伙今天看起来似乎特别兴奋。
“妈妈，妈妈，爸爸买了烤面包，闻起来好香啊！妈妈我给你送过去，你不舒服不要动了啊！”女儿拎着面包向我跑过来，走到一半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拐了回去。
“爸爸，这香香的面包你吃过了吗？”女儿把袋子撑开，努力抬起头望着高大的爸爸。
“爸爸一会儿吃饭就行了，你和妈妈先吃，快去和妈妈吃吧！”他一边脱掉外套一边摩挲着女儿的头顶说。
“可是我和妈妈吃过饭了，爸爸还饿着呀！爸爸你先吃吧！”女儿忽闪着长长的睫毛定定地看着他。
他蹲下身来，抱起她狠狠地亲了一口，摇晃着向我走来。
“媳妇儿，你快尝尝这面包，闻着就淌哈喇子，电影院楼下新开的，我排了半天的队呢，怕弄凉了紧着开车，好悬没闯红灯啊！快，快尝尝好不好吃！”他说着就揪起一块看着就顶好的带酥皮的面包塞进我嘴里。
“快说快说，好吃吗？好吃吗？”他瞪着明亮的大眼睛，急切地问我。
“嗯嗯，瞎子闹眼睛——简直没治了！”我使劲儿瞪圆了眼睛，把眉毛挑得老高，连点头带竖大拇哥，唯恐表达得不够真诚。
听我这么说，他又挑了一块带酥皮的，递到我嘴边。
“快，多吃点多吃点，你看你瘦得，锁骨都能放俩鸡蛋了！”
我一口吞了进去，眨眨眼皮问:“你洗手没啊？为啥非要撕着吃呢？你可真是埋汰到家了！”
“手撕面包当然要用手撕着吃啦！”他一脸正经的回答。
“要你那么说印度飞饼还得飞着吃呐！”我嚼着面包十分认真地说。
“姑娘啊，爸给你出个脑筋急转弯，说，你妈除了近视眼厉害之外还啥厉害？”他转头笑笑看着一脸疑惑的小闺女。
“拔犟眼子厉害呗！这还用说，爸，下次出个难的行不？你这虎三岁小孩儿呢！”闺女双手交叉在胸前不屑地眨巴着小眼睛。
“我说你不看小品呢么？跑这儿来凑啥热闹？”我不禁斜了她一眼。
“我看你俩比小品还好看！哈哈哈……”不知道想起了哪段，她突然大笑特笑。
“闺女，咋不吃啊？一会儿凉了！”他终于想起了他闺女还一口没吃。
“我看你喂我妈把我都喂饱了！我妈吃够了再说吧，她都好几天没吃饭了！”她像个小大人似的叹口气看着我们。
“哎呀，不愧是亲两口子，几天不在家就茶饭不思啦！”他满脸得意的调侃我。
“爸，你想多了，我妈是胃病犯了，今天才好点儿！”女儿不慌不忙地补上一刀。
“是吗？去医院了吗？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啊？”他有些嗔怪道。
“我说你老公得骂你吧！”女儿戳了戳我的胳膊，那口气就好像她是我妈似的。
“我吃饱了，你们吃吧！”我吃了几口，把袋子往他们跟前推了推。
“来来来，吃完面包喝杯奶，明天的日子更精彩！来闺女，你在这儿给你妈端着，爸要煮饺子去了！”说完他把杯子递给她，就走进了厨房。
“你怎么不吃面包啊？快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我又卷了卷袋子，尽管让面包更大面积露出来，似乎也没有几块脆皮了。
“妈，喝牛奶！”她低头看了看眼前的面包说。
“我不能再喝了，其实我胃特别不舒服，怕伤了你爸的小心脏，所以才硬着头皮吃的！你懂的吧？”我用很小很小的声音捂着嘴对她的耳朵说。
她用力点点头，又看了一眼面包，放下牛奶，把面包掰成了两半，揪了一小口放进嘴里，然后把袋子系了起来。
“咋啦？咋不吃？一会儿凉啦！你把它掰稀碎干啥啊？你这熊孩子！”我有些耐不住性子想吼她。
她拎着塑料袋哼哼呀呀走进厨房，趴在爸爸胳膊上开始撒娇:“爸爸，一会儿你少吃点饭，再吃一半面包，剩下一半我明天想给大佬送去，这面包简直太好吃啦！”她躺在爸爸的手臂上闭着眼睛想象着面包的味道，还吸溜吸溜地嘬着小舌头。
“闺女，你全吃了吧！爸爸明天有时间在路上买新烤的给姥姥送去！快去吃吧，再不吃真凉了！”他一边用笊篱舀着饺子一边说。
她拎着袋子跑到桌子上，一口一口地慢慢品尝，吃到开心处还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扬起小脑袋，嘴里不停地“嗯，呒”地来诠释那面包香甜可口的味道。
今早，天还乌蒙蒙的，他就已经上班去了。我送了女儿，赶回来拿报表，进到屋子感觉喉咙冒火，急需一杯水，走到餐桌旁一下子怔住了:两个金黄的摸起来烫烫的手撕面包，两杯热好的纯牛奶，还冒着腾腾的香气……
微信突然响了:媳妇儿，车有点儿小毛病，早餐买迟了！不能和你们一起撕面包了，你和闺女喝了牛奶热乎乎的再出门！
我刚要拨过去电话问问他是否吃过早餐，这时，老爸打过电话来:“青梅啊？我姑爷一大早送那面包太好吃啦！我吃一半，剩下的一会儿开电动车给你们送过去！”
“爸，家里买了，你就和阿姨安心吃吧！可千万别舍不得吃啊！”
我撂下电话，一抬头，看见桌子的另一边放着一半面包瓤，旁边有片纸，歪歪扭扭地用铅笔写着:妈妈，等你wei（“胃”字不会写，所以用刚学的拼音代替）好了就吃吧！
我拿起纸片，泪一滴一滴滚滚落下……
我顿时深感愧疚:与你们相比，我做得实在是太少太少，而我，又是何德何能！这一生，有你们，我便不枉此生。
谁说爱情和面包不能同时拥有？你把心放在面包里烘烤，我又怎会品不出爱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