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懂的,都不是命运。说得清的,都不叫爱情。-《好吗 好的》
果冻约我出来吃饭,自助火锅。
只有两个人,杂七杂八的肉和菜果冻拿了一桌子,锅里还咕嘟咕嘟的煮着一满锅,汤就快溢出来。
我眨巴着眼睛看她:拿这么多吃不了怎么办?
果冻一脸淡定:吃不了算我的。
我听完开始低头疯狂的胡吃海塞,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饭都是人家请的,说啥也不能再叫人家交罚款了。
果冻:慢点吃别噎着。
我:吃菜,吃菜。
果冻: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约你出来吗?
我:吃菜,吃菜。
果冻:你说我怎么就这么不幸啊,碰到个渣男。
我:吃菜,吃菜。
啪,左脸挨了一巴掌。
金针菇,菠菜叶,大虾仁齐齐从我嘴里被抽了出去,溅了一地。
果冻:你们男人怎么都一个死德行,狼心狗肺。
说罢,她拎包起身要走。
经过我身边时,我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把她丢了回去。
我捂着火辣辣的左脸,眼泪汪汪的看着她。
她开始讲故事,悲伤而又滥俗。
故事从十一年前讲起。
初一年级,果冻悲伤而又悲伤的成长着。
初二年级,果冻悲伤而又悲伤的成长着。
初三年级,果冻悲伤而又快乐的成长着,因为她的生命里突然闯入了一个叫张奇的渣男。
张奇到底有多渣?
赖在果冻身边整整八年,你说他是有多渣?赖到大学毕业一脚把果冻踢开,你说他是有多渣?一脚踢开也就算了,还要一巴掌抽走我嘴里的吃的,你说他是有多渣?
这笔账我要记在渣男张奇头上,等哪天再在街上碰到,让他一并还我。
你赔我金针菇。
你赔我菠菜叶。
你赔我大虾仁。
好了,真正的故事从果冻初三时开始讲起,也就是九年前。
张奇初三时从外地转到果冻的班级,和果冻成了同桌。
初中时的女生最喜欢拉帮结派,秉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原则,果冻成了被孤立的那一个,因为她长得不漂亮,个子又矮,如果说一个班级必须有一个丑小鸭的话,那非果冻莫属,但是万幸的是有一只癞蛤蟆张奇在身边。
果冻和张奇的恋爱关系建立在癞蛤蟆转过来不久后的一堂数学课上。早上到校,数学科代表开始收作业,张奇没写,急成了热锅上的蛤蟆,上蹿下跳。果冻看着张奇,悄悄把自己的作业本推到他的桌角,张奇如获至宝,开始疯狂复制。
课上,果冻和张奇双双被罚站,原因是科代表把两人的“奸情“告诉了数学老师,两人肩并肩站着,双手背在后面,接受全班同学目光的谴责,张奇用力往果冻身上靠了靠,一团皱巴巴的东西被塞进了果冻的手里,果冻怕被人看到,死死的攥着拳头。
回到家里,果冻偷偷的把纸团打开,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张奇的几笔烂字:我喜欢你。
那张纸是被数学老师撕毁的作业纸,正面是一堆红叉叉。
果冻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成了张奇的女朋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上了高中之后,果冻摇身一变,从丑小鸭变为了白天鹅,个子长高了,人也越来越秀气。
要不咋说张奇是个渣男,果冻是丑小鸭时你赖着也就算了,但是人家变成白天鹅了,你也该主动退位让贤了,可他就是赖着不走,一赖就又是高中三年,其间果冻无数的追求者都被他用各种招数打败了,软的不行来硬的,打不过就咬,咬不着就吐唾沫,总之干净的玩不过就玩埋汰的,张奇实在太赖了,呸,渣男。
再咸的咸鱼也会有翻身的一天,再腿儿短的马儿也可能遇到伯乐。
没错,张奇就是一条咸鱼,一只短腿儿马,外加一只癞蛤蟆,张奇是我的大学同学,他把我当成生命中的优乐美,而我只当他是个鲱鱼罐头。古人说: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我认为应该再加一条,那就是让其遇一渣男,嗯,遇见张奇之后的我就是这么想的。
本来像我这种六根清净,酒色不沾,腰好腿好身体好的三好学生应该和张奇这种渣男断绝来往的,可是谁又没有走错路的时候呢。
做张奇的朋友也不是没有好处,那就是他和果冻出去约会时,缺盘缠的我可以跟在屁股后面蹭吃,蹭喝,蹭玩,蹭果冻看。
其实这个电灯泡我是不想当的,但人在江湖飘,谁还没有个缺盘缠的时候啊,所以我只能厚着脸皮做这个电灯炮。但是做电灯泡我是很有原则的,吃饭时我一句话不说,只是疯狂的吃,以显示我吃的真的很专心,偶尔吃面条时失误,面条汤溅到果冻脸上,我马上一脸歉意的递一张纸过去,并用眼神和手势示意两人继续。
出去看电影时,我疯狂的欢呼叫好,看鬼片笑的前仰后合,装作没看见旁边抱在一起打啵的张奇和果冻。
晚上两人去宾馆啪啪啪,我很早就回学校睡觉,第二天吃饭时间再准时出现。后来两个人习惯了我这个电灯泡的存在,公然调情,这让我一度认为这俩人约会时要是没有观众,连啵都打不响。
好了跑题了,我们继续回来说果冻和张奇。
转眼间大学毕业,大学同学散满大陆的每一个角落,而我还那个城市,找了份搬砖的工作。
几天没联系的张奇突然打来电话,这孙子告诉我他和果冻分手了,我问谁要分的手,这孙子竟然好意思说是自己先提的。
我挂断电话,扔下手里刚搬起的砖,直奔张奇的出租屋而去,我还是来晚了一步,赶到时果冻已经被张奇赶跑了,看着张奇红红的眼睛,我上去就是一顿暴锤,直到打得把自己累瘫在地上。
我俩面对面坐在地板上,我丢过去一包面巾纸,他擦掉了两条血鼻涕。
我:说说吧,因为啥?
张奇眼眶红红的看着我,一个屁也不肯放。
我:你他妈说话啊。
一个不大不小的相框被我顺手抄起砸了过去,里面装着的是果冻和面前这只癞蛤蟆,他们一起去爬山时照的,照相人是我。
张奇还在看着我,良久,眼泪从他眼眶里溢出来。
他从兜里掏出一团皱巴巴的纸团扔到我手边,然后开始嚎啕大哭,我展开那张纸团,小心翼翼。
果冻当年打开张奇送给她的情书时也像我这样吧,我想着。
看完那张纸,我陪着张奇一起哭,泣不成声,泪水鼻涕全部抽进肺里,呛的我心口疼。
第二天,张奇打包了行李踏上了返乡的路,我送他去车站,回来的路上我哭的几乎睁不开眼睛。
火锅里的美味煮化了,桌上的菜还剩了大半。
果冻让我帮忙联系张奇。
她说:这渣男真绝情,分手快一年了,一个电话都没给我打过。
她说:分手时他说一直很讨厌我,我却不知道他讨厌我哪里。
她说:他说和我在一起的八年他都在演戏,演累了他就要离开,可我不相信这渣男说的每一句情话都是假的。
她说着说着哇哇大哭起来。
她哭着说: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这王八蛋手机号也换了,微信也不回,他是不是永远也不想见我了啊?
果冻说:你告诉那王八蛋,就说我想他了,让他回来看看我,就算不能在一起…
我差点哭出来:果冻,别傻了,那渣男和别的女人好上了,连我都不联系,给他父母打电话,说他一直没回去过。
果冻哭的更厉害了,之后一杯又一杯的啤酒灌进喉咙。
我没有拦她。
醉吧,醉吧,长痛不如短痛。
喝吧,喝吧,喝完别再想那个渣男。
醉吧,醉吧,我们本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
喝吧,喝吧,张奇在远方看着你。
醉吧,醉吧,明天清晨去找一个新的家。
喝吧,喝吧,果冻你知道吗?有些事我不能对你提起。
深夜,我把烂醉的果冻送回家。返回出租屋已是凌晨。
从床下拉出那个崭新的纸壳箱子,张奇死之前交给我的,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百零七封信,从分手那天起,记录到张奇死的前一天。张奇说里面装着的是他对果冻全部的思念,我一封也没敢打开,我怕拿信的手会抖,我怕没家的孩子会哭,我怕泪水打湿了情话。
二十天前,张奇死了,死于白血病。
那天张奇扔在我手边的纸团是他的病历。
那天张奇告诉我他说了一堆狠话把果冻赶走。
那天张奇说自己时间不多了,想回老家陪一陪爸爸妈妈。
那天张奇说他对不起果冻,让我一定照顾好她。
那天张奇对我说,兄弟一场你一定要替我守住这个秘密。
对于生命这趟列车,如果你要提前下车,请别推醒正在睡觉的我,所以果冻你继续睡下去吧!渣男张奇不会回来了,照顾好自己,他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永远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