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次开着车的时候,看到油箱快没油了,就会想,等明天再加吧,应该够开的。但往往到了明天,要么就是不记得,要么就是会有某些紧急的事情要办,根本没有空余的时间去加油,但偏偏又不够油了,所以就会导致本来很紧迫的时间变得更加紧迫了。
很多次看见垃圾桶的垃圾快满的时候,就会想,还是等够满了再扔吧。但往往到了满的时候,要么也是不记得,要么也是那天有某些紧急的事情要去办,根本就没法再绕一段路去倒垃圾。于是垃圾就会堆积在那里,引来苍蝇或老鼠。
很多次想去约各个朋友去玩,就会想,还是等我有空一点再约吧,今天我要干这个,要干那个,好像没有时间,还是算了吧。但往往,其实我每一天都是那么忙,每一天都要干这个,干那个,照这样下去,没有哪一天是可以约上三两知己来聊聊天的。于是乎,感情就会慢慢变淡,变淡……
我跟我自己说,葵花,不要再这样下去了。想到的事,即刻去做。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无意中看见油箱,不管是快没油了,还是还有半箱油,我都会加,谁知道明天我会不会突然要开个会,会不会突然要去远一点的地方,会不会突然一点时间也没有?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无意中看见垃圾桶,只要是这一天都没有倒过垃圾的,我都会把垃圾袋绑好,放在我出门前一定会看得见的地方,这样我就一定会记得把垃圾拿去扔了。我实在不喜欢把垃圾留着。
至于朋友、亲人,能去的,我也一定去了,不会再对自己说,等空闲的时候再去见面。所以,当朋友约我晚上逛街的时候,约我晚上吃饭的时候,我都去了。像这个周末,亲戚们约去看望外公外婆,我也毫不犹豫地去了。每一次看望外公外婆,只要和上班时间不冲突,我都会开着自己的摩托车,载着妈妈一起去。
这一次,我喂外公吃饭了。外婆说让他自己吃,但我看到他伸长了那双老手,都没有办法在我以为的时间里把汤匙拿起来时,我就受不了了。我跟外公说,我喂您吃吧。
他面前有一碗鸡肉末,一碗鸡汤。我先喂了他一匙肉末。汤匙刚靠近他的嘴巴,他就自觉地张开了嘴。嘴里,只有一颗牙齿,在左边。他的嘴巴不断地动着,这动作使头上的军帽滑了下来,盖住了他的眼睛。我用双手轻轻地把他的帽子顺好。他的眼睛小小的。不是本来就小,而是所有的皱纹把眼珠子覆盖住了。他很享受地动着他的嘴巴,把双手交叉地塞入袖口取暖。他的双脚之间放着火笼。
我端详着我的外公。但他没有看我,我不知道他看向哪里。其实他不知道我是谁,但他还是任由我喂他。
我再喂一口。他再次很自觉地张开了嘴巴。他吃得很慢很慢。我本来是站着的,也坐了下来。他把手放了出来,想去端起装汤的碗。我赶紧站起来,喂了他一口汤。
他像个美食家一样品尝着,然后,说:“没有味道。”
我赶紧给他加了盐,再喂了一口汤,诚惶诚恐地等着他的答案。
“还是没有味道。”
我再次加了盐。
“可以了。”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又喂他吃了一口肉。再次坐了下来。
他的手还没有放好,露在外面。这双老手,布满了皱纹,指甲有点长,但也不是太长,尖尖的,像极了在动画片里看到的老巫婆的双手。
他的嘴沾到了一些油,我拿纸巾帮他擦。恩,不好擦,皱皱的,而且胡渣很多,也有一点点长。擦的手感并不好。
这时候外婆拿了饭来。
我先喂了一口饭。他又用了很长的时间动他的嘴巴。我就一直盯着他动着的嘴巴。
吃了两口后,他说:“用汤拌着。”
我赶紧去锅里给他舀了热汤,拌着饭,再喂他。才吃了两口,他就说不要了。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刚好外婆出现了。
外公又说了一次不要了。于是我就把东西撤走了。
外公坐了一会儿,挣扎着要起来。亲戚们把他扶起来,问他想去哪里。
他说,不去哪里。就好像在说:“我不去哪里,我就在这里。”
他慢慢地跨过了门槛,还想继续往前走。前面是一个台阶。
外婆说:“他要出去晒太阳。把他的棍子给他,他自己能走的。”
于是他一点一点地挪到了外面有太阳的地方,坐在了外婆给他准备好的凳子上。
外婆说他每天都要坐在这里晒晒太阳,看看风景,自己玩。
在现有的时光里,自己和自己玩。也许,他是在与另一个自己对话,进行思想交流,进行思想碰撞;也许,他是在与对面的山、对面的树、对面的田野说话,说说心里的想法,谈谈对它们的喜欢;也许,他是在与身边的狗狗作伴,一起晒太阳,一起沉思在外人走不进的世界里……他就是喜欢现在,只要现在。
那,你呢?你要不要现在就去做你一直耽搁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