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念着咒语,叽里咕噜,变,小王子变成了一只青蛙,小茜茜把一个塑胶人偶尽量折叠起来,使它看起来像只青蛙,但只要一放手,人偶马上回到直立的状态,小茜茜眼光落在床头柜的半包抽纸上,她把里面的一叠叠纸取出来放在一边,又将人偶在地上折叠压住,用包装抽纸的塑料袋套在折叠着的人偶外面,这样总算看起来像只青蛙了,原来放在床头柜上的台灯,现在竖立在地板上,灯是开着的,整个台灯用一件粉红的宽大睡衣罩着,透着粉红的灯光,不知是皇宫呢还是女巫的城堡。
现在小茜茜觉得自己是解救青蛙王子的公主,正准备用自己圣洁的亲吻来解除女巫的咒语,可是王子或者是青蛙被薄膜套着让她觉得有点不伦不类的,也许要先杀死女巫更好一点,她这样想着,用什么东西来杀死女巫呢,她想起车库里有一把大剪刀,上一次爸爸就用它修剪园子里的石兰树篱,爸爸两手轻轻一张一合,剪子非常锋利,树枝娇嫩的头颅整齐地一排排掉下,可是树并不会流血,依旧活的好好的,过后小茜茜仔细地查看了剪断的树枝,有一点点透明的液体,树枝一点都没受影响,她像是知道了很了不起的神奇魔术,以为这些是大人们商量好的绝不教孩子们的把戏,要是念声咒语变出一群满屋乱飞的老巫婆可真够呛的,所以只要是他们不肯让碰的东西或有意无意不让知道的事物,都会更加激起茜茜一探究竟的强烈欲望。
有一次爸爸出去的时候,小茜茜就从车库旁找出大剪刀来玩,拿在手上挺沉的,她就在地上剪了一会儿草,草坪太短了,只能剪几颗高出来的狗尾巴草,她原本还想找一些会动的东西,像小猫啊,仓鼠啊,妈妈上班学校的门卫那里看到过一只仓鼠,关在灰色的风车里面不停地跑,上一次爸爸出差,妈妈把她带到她教课的学校,妈妈去上课了,她走出妈妈的宿舍,自个儿去到校门口去看仓鼠,看门的人早就认识小茜茜了,见到茜茜笑眯眯的很亲切,她一个人走进隔间,房间里很暗,可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只灰白的仓鼠,仓鼠一点都不看她,只忽快忽慢地向上跑,快的时候看不出四条腿在动,只风车在飞速旋转,而仓鼠好像就停在原地扭动它那肥胖的身躯,她尖叫着要它停下来,一边还跺着脚,看门的伯伯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外边好几个人都进来了,仓鼠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要叫妈妈买一只仓鼠,她想,不过像那样乱跑可不容易剪到它的脑袋。要么公鸡也行,就像外婆家里的那只,往前走的时候头还要一伸一伸的,可以等它把脑袋往前伸的时候再剪,可惜上次没有向外婆要,不过那时也没有想到现在要拿来剪掉脑袋啊,要是把公鸡什么的脑袋剪下来会有许多血流出来吧,也许也像树枝一样没事儿立着呢,她想象没有脑袋的公鸡两只爪抱着没了脑袋的头颈用两只翅膀在地上扑腾,不对,该用翅膀抱着然后用爪子扑腾吧,血不会一下子流出来的。有一次小茜茜打破了一个花瓶割破了右手食指,可是并不怎么疼,鲜艳的糖浆一样的血流出来,一滴滴地落到地板上,小茜茜正在思忖是不是该哭,妈妈听到声音跑过来了,看到茜茜指头流出的血像着了火一般吓坏了,搞得她都忘了要不要哭这回事,光琢磨妈妈飞快地跑进跑出变戏法了,一会儿拿来纱布,一会儿拿来一瓶药水。
“这要是个男孩子也便罢了。”以前爸爸在的时候,有一次听到他对妈妈说,以后有好几次爸爸说这句话了,比如那次公园里的那个瘦高个男孩,她想要他的滑板玩一下,男孩先推她一下,小茜茜差点跌倒,结果她发怒了,把他的耳朵打破了一个血口子,男孩大哭起来,大人们都围过来了,也不害羞,这么大孩子了,要是我大哭起来,爸爸就不会这么说吧,爸爸为什么要离开我们呢?小茜茜想到爸爸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唉,要是男孩子也就罢了”其实这是什么意思,茜茜半懂不懂,自己本来就是男孩子也说不定,茜茜搞不懂妈妈为什么要给她留长头发,有时还打两条小辫子,“妈妈为什么要我扮成女孩子呢”,小茜茜有点不理解,爸爸明明喜欢男孩子的啊。爸爸是不喜欢我是女孩子才永远离开的吗?
去年夏天,有一段时候妈妈没有给茜茜穿裙子,那时候茜茜觉得就是个男孩子了,我的头发已经够短的了,不过是男孩子就不叫茜茜了吧,想着一个男孩子叫茜茜就觉得很滑稽,叫东东或者随便猫啊狗啊什么的都好,就是不能叫茜茜,男孩子大了叫什么名字呢?总不能还叫东东或者小狗吧,那也太可笑了,“林小林”她喊了一声,被自己尖细的声音吓了一跳,那是爸爸的名字,“萍慧”,她又很轻地叫了一声,回头看了看后面,身后没有人,然后有些得意地“咯咯咯”笑了起来,觉得叫萍慧的是另一个比自己稍大一点的女人,很难与妈妈联系起来,大人们都是在装模作样地扮演着大人的角色吧,他们压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装模作样地整天好像许多事要做,装模作样地不高兴,装模作样地不准她在吃饭的时候用汤匙敲盘子,就和茜茜天天扮演着小女孩,刚才还准备扮演公主是一样的,有一次茜茜把床单拖到地板上满屋跑,妈妈板着脸教训,一副非常生气的表情,爸爸听到声音走进来,妈妈转过脸对着爸爸挤眉弄眼起来,原来在假装生气。以后妈妈生气的时候茜茜总禁不住在心里数数,猜测妈妈下一秒钟回过头来变换面孔。爸爸为什么要离开呢?
妈妈心情好的时候,一回家就抱起茜茜,对着茜茜皱着鼻子,嘴里说着“我的小宝贝”,茜茜便用指甲掐着妈妈露出的圆润的手臂,一边看着妈妈的眼睛,想证实妈妈是不是真实的,还是像鬼妈妈那样在故意扮演什么角色,还好妈妈接下来并没有拿出两颗纽扣要换茜茜的眼珠,妈妈是不会离开的。妈妈以后也会离开我吗?
有时候想想,大人们都是很滑稽的,妈妈上班的时候总是骑一辆高高的自行车,冬天头上就会戴一个完全包住头的头盔,要是像人家那样骑摩托车也罢了,骑自行车戴着头盔看着就是动画片里的苍蝇变成的怪物模样,在客厅里听着妈妈在外面开门的声音,小茜茜会感到很刺激,两眼紧盯着转动的门把手,期望突然会出现一个怪物,或者有着一头乱糟糟茅草一样头发的女巫,可每次都失望了,进来的都是已经脱掉头盔有些奇怪地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茜茜的妈妈,谁知道妈妈没在家里的时候不是在扮演女巫呢,只是在这里,她正在扮演妈妈这个角色,她看过的《鬼妈妈》的动画片,那个想挖掉小女孩眼珠子的假扮的妈妈,可能就是真的妈妈提前钻进那个长长的迷幻的墙洞扮演的,这也许是真的,大人们总是让人捉摸不透,也只能由着他们胡来,爸爸会重新回来妈妈和我的身边吗?
前几天去外婆家,外公一见到茜茜就高兴地把她举起来,用它下巴的粗胡茬扎茜茜额头,真够厌烦的,外公在扮演着年迈的狮子吗?当他露出锈迹斑斑的门牙笑的时候,那牙齿可真呕心,茜茜差点想往上面吐一口吐沫,有一次在公园的矮围墙旁边玩,就看见过几颗像外公牙齿的铁钉,锈黄锈黄的,她想捡起来看看,妈妈立刻就拦住了,还要她往地上吐口水。和外婆家的几个小伙伴一起玩倒是很有趣,茜茜喜欢给他们讲故事,可有时候他们不太懂,老是问一些不着边际的怪问题,不过也是,童话故事里为什么都有巫婆呢,而且都很神通广大,很坏的气人,可一回也没机会碰到,那个坐着扫帚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小女孩倒是个很好的姐姐。他们的爸爸有一天也会变没有的,这是理所当然的啊。
茜茜感觉有些冷了,中午妈妈出去的时候告诉茜茜在家不要出去,再过一会儿,妈妈就要回来了,她打开门走向房子后面的车库,没有看到这时有个人走进了园子。
小茜茜没有找到那把剪树枝的大剪,她折回来进屋的时候,突然,一个人从她后面用一只胳膊把她夹在腋下,有一只大手捂住小茜茜的口鼻,不让她发出声音,在客厅里呆了几秒钟,转了半个圈子,小茜茜一眼瞟到她去车库寻找的大剪子就躺在门边半开着的的鞋柜最底层,压在一双黑色的高筒雨靴下面。然后两人开始移动了,先是妈妈的房门慢慢打开,在房门口停了一会,退了回来,又来到茜茜的房门口,茜茜的房间门还开着,这个人把头伸进去左右看了看,然后夹着小茜茜快速地走进去了,罩着睡衣的台灯发出幽暗的粉红的光笼罩在暖色的地板上,小茜茜透过挡在两眼之间的大拇指注意到了他伸得长长的脖子上靠耳朵下面的经脉一张一缩的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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