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5日
本想梳理一下第二季度的计划,敲下4月5日这个日期,才突然意识到,又是清明了。
爸爸,您已离开我们整整6个年头。思及此,泪流满面。我离开了都江堰,离开了北京,离开了一切曾经和您一起生活的地方,可是,在我的生活里,处处还有您的痕迹和您的影响。
2013年春,给您办完丧礼,回到办公室。顶头上司Ann特意过来安慰我,送了我一张卡片,上面写着,让我们将亲人的优秀品质传承下去,这是对他们最好的纪念。
您留给我的,我一直受益匪浅,一曰善意,一曰平等,一曰视野。
小时候,我们住在单位大院的平房,中间有一个很大的院子。有一次,一个12岁左右的小孩进来偷东西,被逮住了。那些强壮的叔叔们把他捆在院子尽头的大树下,我们这些小屁孩挤在大人们中间看热闹。有的喊着打死他,有的喊着叫警察。群情激奋中,自然就有积极的叔叔动手了。我看见那个孩子流了鼻血,可是他头还抬着,没有一滴眼泪,桀骜不驯的瞪着这些比他高大许多的大人。这时,突然有个瘦弱的穿白衬衣的身影挤了进去,用脊背护着这个孩子,嘴里着急的说,“别打了,别打了,还是个孩子。”来不及收手的拳头,落在了这个身影的背上。随后,他拿出一张卫生纸,给那个孩子擦着鼻血。我看见,那个孩子本来瞪的滴圆的眼睛,一下涌出了满满的泪水。我暗自奇怪,不是有人挡着,没打了吗?为什么还哭了?等那个身影转过身,我惊住了,怎么是爸爸?
等我上了小学,处处优秀,旁人常问爸爸,怎么教育的?他总是在骄傲中又带着些不好意思。因为,他确实一点都没管过我在学校的学习。甚至一次,被问到我读几年级时,他迟疑了好一会儿说,“好像是三年级还是四年级。”可是,他对我的教育,却远远超出学校课本的知识。有一次,几个同年级的小伙伴到我家玩,他正好在家看报纸。我以为他根本不会理睬我们这些小女生叽叽喳喳的小游戏。可是,等伙伴们走了,他却严肃的问我,为什么对其中一个女孩子态度不太好?我不以为然的说,“她不是我们班的,成绩又不好,还非要跟着来我家。”没曾想,平时和颜悦色甚至和我嘻嘻哈哈的爸爸,一下怒了。他严肃的说,“人家成绩不好,就不能好好交往了吗?她愿意和你玩,你还可以帮她提高学习成绩。为什么要看不起人家?”我拆了家里的收音机、电风扇装不回去,搞丢了新买的电子表,甚至有一次在他们单位调度室淘气,造成了一次断电事故,爸爸都没这么凶的批过我。
小时候家里客厅的墙上,挂着两幅大地图:中国的和世界的。他带回来的报纸,等我识字多以后,也好奇的翻翻,一开始只是看看小笑话,后来,开始关注世界新闻。爸爸见我感兴趣,很是兴奋,我俩就站在地图前,用筷子指着新闻发生地,闲聊着,什么两伊战争,什么墨西哥世界杯。我很享受和爸爸这样的聊天,没有目的,没有主题,说到哪儿算哪儿。因为喜欢,所以我自己学习了很多地理和历史知识,学校的知识竞赛我一直都是佼佼者。而我的各种言论,爸爸从来不会斥其幼稚或者简单,即使他不太赞同,也会一笑置之。习惯了和他聊,后来家里来了其他大人,我也会自然而然地想加入他们的讨论。可是,有相熟的长辈就会训斥我,“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自己玩去。”说了我,还要说他,“你也不管管她?也得立规矩呀”。这种时候,爸爸也会谦和的笑笑,既不反驳这些长辈,也不顺从他们批评我,只是他看我的眼神,会有一丝歉意。他鼓励我讨论时事、看各种杂书、和男孩打架,总之,就没把我当女孩养。妈妈摁着我,要教我织毛衣、绣花、踩缝纫机等等女红,爸爸会出声反对,“学那些干嘛?以后工厂机器生产,哪里需要自己做?”
是的,我不是一个传统的女孩,可是,我也做了传统女孩通常会做的事,谈恋爱、结婚、生孩子,照顾家庭。只是,如果没有爸爸对我的影响,我或许会认为,这些就是女人生活的全部。因为爸爸超前的眼光和视野,他让我看到了,世界这么大,选择这么多,家庭以外,学校以外,还有多姿多彩的风景。女人,首先是一个独立的人。
爸爸,我想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