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然梅梅
一路到底
最早听到一路到底这四个字是在二十年前的火车上,记忆中的飞速行驶的列车,朝气、阳光、文艺范带眼镜的少年。
聊天从眼睛对视开始。‘’去哪里?”“回老家”,青涩的用现在的话叫萌萌的稚气的,怯生生的睁大了眼睛望着他。“老家哪里?”不想理他,无聊的望着窗外。
看着远处的此起彼伏山峦,一道道绿油油的农田,一排排的杨树,飞速行驶的火车,即将把我带回阔别已久的老家。
记得十三岁时父母调动工作,将我送回外婆家读书,那时的我在同学眼里就是蛮子。当时心里别提多难过了。问别人“啥叫蛮子?”回答到:“因为你是从北方来的”。心里还是别扭,不是说南蛮北夸么?我是从内蒙古科尔沁大草原走来,应该叫夸子么为啥叫蛮子?
后来读了些书了才明白,蛮夷是对那些北方落后的少数民族地区的统称。好在那时年少,不谙世事。也不会想很多,还交了几个好朋友一同上学放学。就这样在老家读了两年书中考结束,自己打起背包回家了。
如今已长大了,利用假期陪父亲回老家看望祖母。
“你不饿么?”
声音将我从往事的回忆中唤醒回现实,嗯,是饿了,回头看到的是那张文质彬彬的,睁着一双好奇带眼镜的男孩。
这男孩年龄和我相仿,看着人也不坏,不胖不瘦长的清秀俊朗,看着也不招人嫌,就是话痨,不理他还是要找我说话,好吧,反正父亲在我身边不用怕他。
饿了,我去泡面。一碗面加一火腿肠,火车上已经够奢侈了。一会儿就热乎乎的一碗面下肚饱了。
“你吃得好香”抬头再望那少年,天啊,桌子上摆了一堆的零食。这个不吃,那个不好吃。一包拆开吃了两口就扔了,再打开下一包还是尝尝又扔了,说不好吃。一会儿的工夫,再看垃圾筒里的被丢弃一筒的零食。
八十年代,虽说比七十,六十年代的日子好过许多,但还没到日子富裕的乱丢吃食的份。也许我从小生活在贫农家庭,没有那样的嗜好。
“还有面么”?
少年问,我回头看了看父亲,父亲点头,我拿出一包面给他,又给了他一根火腿肠。他很感激的说了声谢谢。
一碗面,一根肠风卷残云般的被消灭了。“好了,吃饱了,谢谢!上车的时候没来得及买面,老妈净给我买的这些零食,一点也不好吃"。
"你哪里人?从哪里下车?"男孩问道。
"兰州、苏州",我心不在焉的回答他的问题。
“你要到哪里去?”我问道。
"到底",回答道。
到底,到底是哪里?
心里想着这个问题,眼睛望着窗外。
"你相信一见钟情么?"男孩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不相信",我看了一眼他。
"你叫什么名字?"男孩的问题又来了。
"晓晓","你叫啥名?”我问道。
"宋煜,宋朝的宋,李煜的煜”。
从一问一答中明白了,他和我一样也是回老家,不同的是他到底了。猜想到底就是这趟火车的终点站是上海吧?。
”姐姐我们打牌好么?"
抬头看去坐在对面少年旁边的长着一清秀稚嫩大大眼睛的小姑娘,看起来十岁左右,期待的眼神望着我,不忍拒绝这么可爱的女孩。
“好吧,就我俩玩么?”“不是的,我们打升级,你我还有这位哥哥,还有我妈”。
我望了一眼女孩身边的妈妈,三十几岁的模样,带副眼镜,看起来像我的初中语文老师。
我的对家是小女孩,抓牌抓的一手的好牌,乐的手舞足蹈。
“姐姐我打,你供我”女孩说道。
”好的”没问题了。我回答她。
利索的翻底牌,换底牌扣好。“好了么?我要出牌了”女孩着急的喊着。
“好”,放马过来,宋煜答道。
小女孩的主红桃2,她妈妈红桃3,我的红桃老K,宋煜的大王。
“姐姐,他怎么有大王?”
“妹妹,你只知道你有红桃主2,忘了还有比你的大的猫呢?”
小女孩蒲扇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撅着嘴。宋煜一副开心的摸样。
一把打下来,宋煜赢了。“还打么?”宋煜问道。
“打啊”女孩说道。
第二把女孩赢了。“这回不噘嘴了吧!”宋煜逗乐问。
“嗯,哥哥,你年龄比我大你得让着我”。
“这是打牌,不能让”。宋煜像是认真的模样。
虽然我看的出来他是让了牌,我们才赢了,可是嘴里还一个劲的哄着小女孩玩。
一路的劳顿!被我们一路的升级充斥着,我们这桌时时爆发出宋煜和小女孩爽朗的笑声。
就这样我们从郑州一路玩到南京了。到站了,女孩和妈妈要下车了。女孩依依不舍道别:“哥哥姐姐再见!”。
好可爱的女孩。“明明知道再也见不到,甚至见到了,也是两不相识”!宋煜说着,眼睛却温柔的望着我。
“给个联系方式好么?”宋煜望着我。
虽然一路以来玩的不错,不忍再拒绝他,但出于当时的心情,还是给了的电话,不过后未号码捌改了贰,宋煜开心极了,还一个劲的和我说:“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你相信缘分么?”宋煜看着我。
多年后想起来,心里就有许多的内疚。在纯真的年代,遇上了我这样不纯的人,想必他打了无数次的电话,却无法联系到他以为的一见钟情的人,心里的感受可想而知吧!。
不知什么时候对面沈煜身旁坐了一女一男,女的年龄比我大几岁的样子但打扮的很成熟,一头黄栗色的卷发,时尚的连衣裙。一双美丽的杏眼,高挺的鼻梁,樱桃大的嘴巴,高挑的亭亭玉立的身材有点像中西合壁的美。男的刀疤脸,三十几岁的模样。
心想这么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和这男人是一起的么?
火车到南京后似乎加快了时速,窗外一马平川的绿油油的农田,一弯弯的河流,远处炊烟袅袅的村庄。
想起了唐代词人韦庄的词:“人人皆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浩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晓,你想什么呢?”思绪又一次被这个沈煜打断,这个时候沈煜旁边的这一对男女有些怪异,只见那女孩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我,在看那男的神情自如。
莫名其妙的怪异,女孩见我无动于衷,开始轻轻的踢我,又一次仔细的观察这对男女。发现女孩有些颤抖,发现那男人不知啥时候将一件衣服搭在他俩的身上,然后一只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好像在衣服下模着什么?
看到这里心里一惊,一吓,难道他们不是一对的?再看那女孩惊恐求助的眼神,得到答案,肯定是流氓!
回头望了望沈煜,他正在看着我,似乎也是有同样的问题。
我轻轻的从包里拿出了笔和纸,偷偷地写到:“那人是流氓正在欺负那女孩咋办?”然后将纸条叠好偷偷地递给了沈煜,马上那张纸条又传了过来上面写道:“我救她”!
只见沈煜立刻站起身对女孩说:“对不起,和你换个座位好么?”
女孩一个劲的点头,看的出感激和惊恐的站都站不起来,沈煜伸出手来拉她一把,将她推了过去,然后若无其事的坐了下去。
再看那男人抬起他那僵尸般刀疤脸,看得出恨恨的、若无其事的、但是两只手都放下,好像再对沈煜做着什么?再看沈煜平静,淡定的表情。
我的脑海里立刻闪现出坏人拿刀顶住沈煜的画面。心里害怕,悄悄地推醒了熟睡中的父亲。悄悄地写了张纸条把这一切简单的告诉了父亲。
父亲观察了情况,起身说上厕所。不一会儿,父亲带着乘务员和乘警过来说查车票,那男人竟拿不出车票,被乘警带走了。
这时的沈煜亲切的对父亲说:“谢谢您伯伯!”
看到他已吓出了一头的汗,肯定是被那个坏人吓坏了。再看那女孩,这时才委屈的泪眼婆娑,止不住的眼泪。哽咽的对我们大家说了声:“谢谢”!。
原来那男子先是想行窃,看到女孩睡意朦胧的,将衣服搭在俩人身上,在女孩的口袋里模,没摸到钱,就顺势性侵。吓得女孩子不敢吭声,好在沈煜及时站起来救了女孩。但是沈煜却被那气急败坏的男子用水果刀顶在胸口上,直到被乘警带走。
“你还好么?”沈煜回过头来望着我。“还好”,我说“你呢?怕么?”“还好”我和沈煜劝了劝女孩,车也到站了,女孩说她到站了,就又对我们道了道谢,下车了。
时间飞速的运转,上一刻钟我们在经历惊心动魄的战斗,这一刻钟一切又趋于平静,只是我还是我,他还是他,但似乎又不是这样。
火车又加快了时速,火车到苏州站了。我取出纸和笔重新写了个电话号码给他!。看着他深情望着我的眼神,道了声”珍重!”。
我和父亲站在站台上,看着沈煜从车窗伸出头来拼命的和我挥手道别。我的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别了K378!别了沈煜!
岁月蹉跎,一晃我已经从那时少女成长为一名成熟女性。由于工作,家庭种种缘由,我也从大西北南迁到上海来生活。
早几年回家探望父母,也来回走着这条线,现如今大多飞来飞去。但无论如何,只要走在这条线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那带着副眼镜,青瘦的身影,和那惊心动魄的场景!
人生百转千回,如果重新回到那一天的境遇又该如何?。想到这里,心里默默祝福好人一生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