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在意识里玩耍,我也只是生病了。
1#
大概在我十四岁初二那年,我的身体逐渐长出一个小女孩,一开始我对她有点陌生,后来熟识了,给她取了个名字叫朵儿。
渐渐的,她越长越大,大部分时间她都呆在我的脑子里,但因为她越来越大,她慢慢占据了我的脑子的大部分空间,甚至有点影响到我了。
某一天,她似乎想要从我的身体里出来,从我的呕吐物里也好,血液也好,当我发觉时,我已经在给自己的身体划口子,好让她透透气。
2#
那个星期四,我终于第一次完完整整地正式面对她。
当我坐在医生面前,我是木然麻木的,甚至有点怪罪她。
她有点内疚,抗拒,还有莫名其妙的兴奋。
我大概稀里糊涂地把她的情况和我自己的情况描述了一遍,然后交钱,拿药。
按照医生的说法,她大概是要离开我了。
我当时的确有种松口气的轻松感。
她有点悲伤,她的确是个悲伤的小女孩,但是她很温柔,容易自责,容易多想,喜欢替别人着想。
她不是太阳,不是微风,更不是彩虹,是云,仿佛秋天傍晚粉红色的云。
我想起那首「seventh heaven」:
是你带我来到,这个明朗的世界,在这份过于耀眼的光芒之中,我什么也看不见,却与你紧紧相拥。
我们是互相共同携手来到这个耀眼的世界的。
虽然当我们一起踏入这个世界时,她的身体像花瓣那般随风散去了。
但她香草冰淇淋一样的洗涤剂味道还残留着,感谢她让我看到从水中经过溺毙后看到的天空的样子。
3#
她的确不能再回来了,但我会时常想念她的。
她到底是个什么。
她什么都不是,但又是所有,她是我的抑郁症。
当大部分人都在把自己的抑郁症当成敌人,最终目标是要打败它之后,我把我的抑郁症当成了一个小女孩,一个一起成长的小女孩。
自她在我身体存在以来,我一直在思考着许多,我整个人,整个世界,父母,学习,未来,后来。
我发觉单单是思考是不够的,我开始阅读,学习,听很多的网课,看相关的书籍,跟患病的人沟通,听取他们的想法,了解不同的抑郁患者的病因以及思想。
她的确让我痛苦过,但我却病态地享受这份痛苦,她给我带来的是深刻的,是比幸福感更刻骨铭心的一种体验。
而在我清醒的时候,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似乎离水面又近了一步,眼前的蓝天,似乎又没那么远了。
在医生的治疗下,她的确慢慢淡去,逐渐透明,但她却慢慢变成了我。
她的柔软,细腻,发丝,呼吸,白色的衬衫裙,似乎都融进了我的身体里,我慢慢变成了她,也慢慢变成了最终的自己。
4#
十二月,天黑的早,学校对面那条路的灯都亮了,月亮又大又圆,低低地挂在两排路灯中间,形成一幅诡丽的景像,我用手机拍了下来,存在了那个没有名字的备忘录里。
心脏某个地方似乎传来微微的触动,我轻轻地笑了,用食指点点我的额头。
朋友疑惑,我回答,这是我们特殊的联系方式。
是啊,她的一切都那么特别,特别的出场,也特别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