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意为泓#
上篇
文/沈清让
——斑驳的白墙上层层叠叠着广告纸,吱呀作响的厚重木门移迟着推开,老人腰背微驼着踱到院外,早间的清气在门落边的君子兰叶上氤氲出水意,曳起喑哑的唱声。
“泓之,结局怎么跟你说的不一样……”
壹.
天色至暮淋下的昏黄在斑驳的墙面投出惨淡的光,电车的铃铃声尖锐地划过草木清香,钝重的扣击声节奏地响起在门外。宋泓之握笔的手滞了滞,却未动分毫,自顾正了正画架。铅黑的炭色捺过浅蜜的指节,炭灰簌簌落下,宋泓之为画上的人点上最后一笔,将笔丢进手边涂着叶色的厚质木盒,手都未擦便随意拣起件长衣披上。
“别敲了,来了!”宋泓之胡乱整了整满地画纸,在狭小的屋内一迈步便跨至门前,一手迅速扣上衬衫零散的纽扣一手开了门。
“给我开门还理什么衣服……”门外人习以为常般丝毫未因久等门开而恼,扶着门沿身子便前倾到宋泓之眼下,长臂伸进屋内扔下枝玫瑰,骨节分明的大手直接抓起他正拧着最后一颗纽扣的手。
“这个点你不应该在外头风流快活么?上我这干什么?没酒肉没姑娘,你来啃画板?”唐世生身下的阴影投在门边窄小的空间,宋泓之大半个人隐在灰暗里,扒拉开唐世生的手,抬了抬眼道。
“我不早就只跟你风流快活了吗……”唐世生扬了扬狭长的眸子,低沉的话音从薄唇泄下,像咬牙切齿,又像情声呢喃。
“我爸妈不知道搞什么,突然给我关禁闭,我这两天怕是出不了门,偷偷来给你说声。”
唐世生甚至未进门便急着回了家,宋泓之缓缓转身带上门,弯腰捡起地上的花。红灼灼的艳极,刺叶间还淌着清露,唐世生说他很像这花,灼眼惊艳,欲得却不可。
贰.
“这儿的主人家呢?”宋泓之怔怔地站在一片空荡的别墅前,许久不见唐世生,他耐不住来寻了,却是撞了个空。“老爷他们一家已经去香港避着了……都说上海守不住了,可我们这些人也没得本事走。”管家模样的老人拄着杖,叹了口气,转身欲走,却又慢慢回身:“这位先生,可唤泓之?”宋泓之还未回神,下意识点了点头,老管家摸出个信封递给他,颤颤巍巍地回了院内。
宋泓之轻轻地拆开牛皮色的纸封,冰凉指腹挲过封上“泓之”两字,修白指尖夹出张薄纸,惨白纸上只写二字:等我。其余一空。
宋泓之从暮时一直走到夜临才走至家门前,他慢慢打开门,屋内气息冰冷阴暗,泛着不知名的恐惧。
他沿着黑暗走到画架边,已经很久未换纸动新笔,板上还是之前的成画,画上人英气眉间桀骜杂着狭长眸里张狂,唇角轻挑着意气撩人,瘦削长指拈着朵灼眼玫瑰抵在下颚漂亮线条上,该是任人远看一眼便沉沦的男人。
宋泓之小心取下画纸,借着半拉的窗帘外泄进的月光痴痴看了许久。
“唐世生……我等。”
叁.
“我曾经爱一个男人,不,不是曾经,我至今也爱。我离开上海到现在八年,未再与他有过联系。我快要忘记他的模样了……这不可饶恕。可我还记得他的眼睛,他的声音,我跟他说过他很像一丛玫瑰里最艳的那一朵,不是艳俗的艳,是惊艳的艳。那时候他气得直接把我赶出门外说你才是花你见哪个大男人像花。他身上总是有铅灰的味道,痒人而不散。现在的我我有妻有子,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资格继续说爱他……”录音带摩擦出低重的挲声,恍惚间像极了满城风雨里的哀嚎。
宋泓之晃着酒杯里猩红的液体,颀长的身形随意游走在舞池,他扬起眼角的轻佻笑着拒绝一个个姑娘的邀请,巨大的音乐声冲击着耳鼓,灯红酒绿里的男男女女跳得疯狂,他像是看见了一具具行尸走肉裹着繁复的锦衣诡谲地扭动,血腥从地下漫上来淹没烈酒呛人的气味。
未完.
-沈清让-
-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