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灯笼(散文)
李直
接近年关的那几天,估计应该在腊月二十七八,须对过年这几天要点的灯做一番检视。比如羊棚马棚里要点一盏煤油灯,灯杆上要挂一盏风灯,仓房屋和平时不住人的闲屋,也得点一盏灯。这些灯,都得换灯焾擦干净,光亮如新,并注满煤油。
在我的记忆中,每年此时都要扎几盏扣灯,挂在前檐墙上。这扣灯有点像现在灯具店里卖的壁灯,方方正正的一个正方形扁盒子,一共六个面儿,五个面儿糊白纸,一个面儿空着,预备靠墙。内置一根铁钉以备插蜡烛。把它往前檐墙上一挂,摇曳的烛光自纸内透出来,给安静的农家小院平添了几分祥和的气氛。
编扎扣灯只须两种原料:秫秸和麻线。秫秸剥去外面的苞皮,用热水泡了,密密的踩扁,随手折成一个正方形,缠牢,再折一个正方形,由四根立柱在四角上将两个正方形连接起来,分别缠牢,在某根立柱上插根铁钉,糊上一层白纸,就齐活了。
有那么几年,扎扣灯,只须糊上白纸即可。后来,改革开放了,包产到户了,生活富裕了,便想加点特色。比如在白纸上贴一个镂空的红色的“福”字,在四角处粘一朵蓝色的云字纹,蜡烛一亮,便显出了几分富丽堂皇。再后来,三盏扣灯,分别贴上“福”“富”“和”或“福”“富”“贵”等字,除夕夜和初五之前的夜里,前来串门的人,站在院子里念叨一遍,算是讨了个吉利。
那时,一般人家都没有手电筒,平时夜里出门全是摸黑,但除夕夜里去给长辈拜年,须执一盏灯照亮看路,以备摔倒。要知道,大除夕夜里,摔一跤可不是好玩的,会影响一年的时运,原本运气颇佳,一跤下去,好运就跑掉了。想来也是,好运咋会光顾走路摔跤的人呢。记得家里有一盏由细铁丝编织的灯笼,糊上白纸点上蜡烛即可提着出门,若赶上彩纸有富余,我还会别出心裁地在上下两端粘两道箍,花花绿绿的,分外漂亮。
这盏铁丝灯笼并不十分保险,蜡烛略一倾斜便会把纸点燃。这样的事故发生过一次,以后就不再用它了。后来,我和本家五叔学到了招,亲手制作了一盏玻璃罩灯笼。将装葡萄糖液体的无色玻璃瓶底儿除去,用圆木板制一个底座,插上蜡烛,点燃,然后把缺了底的玻璃瓶罩上,就是一盏不怕风的玻璃罩灯笼了。提这么一盏灯出门,即明亮又不怕风,引得许多人赞叹。
但制作灯罩不是个简单的手艺。须将麻线缠在接近瓶底处,烧上煤油点燃,待烧得灼热时猛地往冷水中一浸,那瓶底就叭的一个炸开脱落了。但十有八九都会失败,成功是很偶然的。要么缺口不齐整,容易进风吹灭蜡烛,要么瓶体上有裂纹,一碰就碎。每年都要为此耗掉五六个液体瓶。为了制作这样一盏灯笼,一年十二个月,我时时都会注意搜罗这种瓶子,攒着,以备过年时做灯罩用。
扎灯笼这天,年味已溢满了整个院子。糊好了扣灯,我就忙不迭的把它们一一挂上,跑到远处打量一番,看它是不是端正,灯上的字的排序是不是恰当,哪个字放在前面更好一些。有一年,父亲就执意把“和”字放在前面,他说和气方能生财,方有富贵。
扣灯必得到除夕才用,而我制作的手提灯笼,却没有这样的限制,白天做得,天一黑就提着出门。临近年关的那几天,全是月黑头,村路上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乍一见这点光亮,人们特别好奇。
记得有一年,为了制作灯罩,用光了我一年里积极攒下来的所有的瓶子,没办法,我自作主张把一个玻璃瓶里的白酒倒进了大碗里,把它的底儿炸掉,做成了灯罩。这让母亲十分恼火,亏得父亲劝说,才免了一顿责骂。父亲的劝说是这样的:这孩子,有点钻劲儿。
扎灯笼这天,年味已溢满了整个院子。糊好了扣灯,我就忙不迭的把它们一一挂上,跑到远处打量一番,看它是不是端正,灯上的字的排序是不是恰当,哪个字放在前面更好一些。有一年,父亲就执意把“和”字放在前面,他说和气方能生财,方有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