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磨砺教育绿色通途之采天地灵气:
通向绿色教育的必然途径:采天地灵气,吸日月精华,览山川形胜,识草木精微。
教子之道:人之有效成长,必赖鲜活的源泉与丰富的营养。一则身体需要饮食长大,又需环境磨砺使之健壮。二则心灵需要吸纳信息,又需精神能量使其智慧而坚韧。
大别山的主峰在天堂寨,天堂寨远近的簿刀峰、笔架山、神仙谷及天堂峡瀑布等,皆由“2011年绿色经典夏令营”踏遍。天堂寨有只隐形的手,总在有意无意创造奇迹,欲将大自然客观实存之外的另一种魅力,频频显现。
考察期间的一个黄昏,我在圣人堂村万家楼顶,面对黯淡、隐约的深山大谷按下快门。当时夕阳已经西下,天上并无星月,我也没有打闪光,然而模糊不明的照片里,无数大大小小的光圈密布,其中一些极是显赫。它们有序排开,呈显高速旋转的运动态势,似是峰谷之间的万千精灵。
我对学生说:“每一座大山,或许都有一位山神。”他们异口同声:“不是或许,而是必定。”我问何故,他们说都亲眼见过了。原来,山神在邱先生的照片里的笔架山头,那是一个完整、逼真的人像,悬浮在峰巅之上,四肢舒展,顶天立地一般,右手仿佛持有战斧,正将一方水土呵护。笔架山的主峰,本就尖圆似剑,形貌格外突兀,像群峰之间独秀一枝的顶梁柱。现在多出一个山神,又显现在夜晚,更似千山万谷的主宰,有着发号施令的绝对权威。后来,我们登上笔架山顶,仅是其前的陡削深谷与浩荡云海,其上的奇异巨石与茂盛苍松,即知非鬼斧神工造化,断不能成就。
学生分两拨,女生住农家,男生住红叶宾馆。晨读多在金阙宫对面的文化长廊进行,长廊一侧有几株紫荆花,正艳正红,三四十天里都不曾衰败。另一侧是圣人堂村的风光照,以及它的人文沿革。据说,孔子由吴及楚,途经此地,暂驻一时讲过学。后有村民徐寿辉起义,自称天完皇帝。又一侧是千亩乌桕林,十月即是满眼红叶的时节。我们在金碧辉煌、古色古香的长廊内外晨读,既读《老子》,也读《岳王》剧本与岳飞诗词。读书之余,乘兴探讨天地自然真谛,大家即眼前景,论古今事,直追生命的终极关怀。不几日,几位男生告诉我,长廊的木柱上开出一种小花,房间的玻璃窗上也开出这种小花。小花纯白,形如晨钟;花茎细长,犹如蚕丝;花香似有似无,非屏心静心不足以体察;花根不需要土壤,不需要营养。谁都没见过这种花,都被它突如其来、卓然独立、含苞怒放、长久不衰的气象惊呆。大家的共识是:可能只有神秘自然的灵气,相逢惟诚惟精之心,方能造就;我们是精诚的一群,又置身这无与伦比的自然怀抱,所以三生有幸,得以与它一遇。
稍后登哲人峰,它不是大别山的最高峰,却因高高昂起一颗头颅,便特出于群峰之上。我们沿陡峭石梯,一步步攀援而上。天公不作美,云遮雾障,且有微雨。我曾多次登临,皆没遇上一个响晴日。晴日本来也有,但我一到哲人峰,云雾就像长了眼睛,立即簇涌而来。我就猜想,它们或如哲人的护法,并不欢迎凡夫俗子踏上哲人的头顶,洋洋自得的指点江山。我为一群大小小的娃担心着,我是怀抱一颗赤诚、敬畏之心上去的,我无意触怒深山中的哲人,而使师生失足于险峻的山道。我们在峰顶四顾,群山万壑皆被遮没,哲人的额头若隐若现,阵阵席卷的寒气浸透七八月的肌骨。我说:“不要喧哗,不要勿推挤,不要在一席之地的哲人头顶,有任何非份的念头。”大家皆默默观望,我们和云雾、山川一道,静寂如创世之初。我们大致明白,哲人一呼吸,便有了云雾;哲人的心跳或脉跳,才使我们感觉到微微颤抖;思接千载的最佳时机,便是身处这万物皆失、混沌一团的笼统气象。
只当我们渐行渐远,云雾才悠悠清褪,代之以丽日当空。哲人巍巍然挺立,脸似刀砍斧削,五官沉静如水、冷峻如铁,但在庞大、高危躯体的映衬下,又显得慈爱而悲悯。“我们真是触犯它了,”我对自己说,也对我的学生说。他们问:“那它会不会报复?”我说:“它自能大量包容,却也免不了警示。”果然,当我们由哲人峰而往小华山的途中,刘同学双脚踏空,径直往万丈深渊下坠;幸得侯同学正好攥紧他的一只手,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将他提起来。
几日后,我们往主峰天堂寨进发。前几次,我都没找到这个寨顶,只看到林子中间那个并不起眼的指示牌。这次,我带了大队人马,铁心要抵达寨顶,看看传说中的古寨与洪钟。太阳与阴云交替出现,我们在崎岖山道上行进,道途布满长草、荆棘或危石,一些地段还需彼此给力才能通行。我们爬过一个又一个山头,仍不知它的去向与远近,只见得一条若有若无的草径。
我有些不踏实,便对大家讲:“你们慢慢跟进,我头前探路去,大家哨声呼应。”我甩开大队独行,渐渐拉开距离。太阳影踪全无,只有阴云弥漫。它是我未曾遇过的怪异阴云,死死裹定我的身心,我只见得三五米远近。阴风一阵阵来去,极是张狂;风中夹杂的雨雾,更是全方位将我袭击。我持一根长棍,一边扑打草丛寻路,一边壮胆防卫某种极有可能的怪物。
我的行走越来越艰难,后队嘁嘁喳喳的议论一度消失,我声嘶力竭的哨声也得不到任何回应。我说:“我是孤身一人了。”愈觉胆寒之际,阴云、阴风更加猛烈,恨不得一口将我吞噬。我说:“我只有靠我自己。”我勃然大怒,徐徐立起一掌,用全部心力逼出我绝地反击的勇气与意志。于是,最壮观的一幕出现了:我立掌坚定而行,犹如绝境中赴汤蹈火的壮士或高僧;我定力一强,太阳立刻露出一张脸,照显若有若无的寨顶;我定力一弱,太阳被阴云消没,阴风就疯狂进攻,令我毛骨悚然。我不再慌乱,只管定定而行,任凭日头与鬼魅一般的云雾反复交替。它们交替得密集,交替得迅捷,交替得就像阴阳两极的激烈碰撞。
终于抵达峰顶,镌刻“天堂寨”三字的石碑一现,立刻云开雾散,太阳郎照之下,大队人马在远处欢呼、雀跃而行,全不知我刚才到底经历了什么。
天堂寨之所以最高,是以一层层庞大的山体垒积而成的。它不似危楼,高高在上而飘摇不定。它极厚重,群峰匍伏于下,都像是它的支撑。它略显平旷,可屯千军万万,因而并不险峻。然而险关在四方,皆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门户。四大门户之间,是有巨大容量的胸怀,由此而绵延出大别山的所有主脉和余脉。
天堂寨有只隐形的手,它可点亮神奇的光轮,它可催生绝美的仙花,它或长在巨大山神的峰上,忠实维护哲人峰与天堂顶的尊严。它绝不乐意动刀兵,所以占山为王的徐寿辉必败,所以赤色革命的旧迹几乎荡然无存。
它是纯自然的,但它源出自然之神。我和大别山的最大善缘,往往通过这只手,或者了结或者承续。
2012.1.7
———摘自《教育的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