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档复印社的故事

本台消息,今天和明天将持续暴雨,请各部门做好防汛工作。根据教育局最新指令,全市中小学今日全部放假,迎接暴雨。

因为暴雨,我被困在一家小复印社里,怪我刚从昨城回来,暴雨消息是在这家复印社电视里听到的。

雨,一直在下。

男人说:多少年没下这么大雨了,我想起了那年。

女人很默契的点头,说:是啊,想想马上20年过去了……

一阵沉默过后,男人说:10多年了,咱们还困在这。这辈子就这样了吧?

女人说:地方再大,睡觉的床也就那么大,大有屁用。

我望着这夫妻两。

男人对我说:“姑娘,你能看出来不,大哥以前是大哥(东北道上对老大的一种称呼)!”

我摇头。

“16岁道上混,18岁从羊大到和平里(2个区),水果摊和卡拉OK,抽烟,没花过钱,20岁房产已经4、5处了,贼有号,女人更是跟菜市场的菜似得,随便挑……”男人点根烟,饶有兴致说。

女人说:“又吹牛逼你那点往事。”笑笑,摆摆手,由他去。

男人继续说:“这个世界,地方就那么大,你争不争抢不抢,总有人惦记,与其别人惦记不如断了别人念想,从20岁开始,我这双手不知道砍了多少人,沾了多少血,有一年,那是97年吧帮一个老大哥办事,给警察局长儿子砍残疾了,那个逼崽子成天造的跟个混混,我哪知道……警察局长放话要弄死我。我到处托人找关系,把家产都打点出去,把所有家产都处理了,还欠了100多万,那会儿房子没现在那么值钱……那个局长终于松口了……我呢啥也没有了……我两个情人都跑了,祸不单行吧,那年,也是这么个暴雨吧,我爹被车撞了,据说老头被车撞时还有口气,有好心人给我打电话,但我电话欠费了,一直打不通,老头躺在雨里就那么死了……后来,我就总做梦,梦见我爹问我:儿啊,你电话咋总打不通呢?爹想找你,找不到哇。 我就哭,说爹,对不起,儿子不孝。

后来,我找当时帮忙的老大哥凑钱,在这个楼边上,搭了个棚子住,充电话费,卖手机卡……道上那帮兄弟也都散了,不知咋地,我再也不迷恋那些打打杀杀的日子,风光有个屁,你看这雨里的人,再牛逼,下雨没伞不一样嗷嗷跑……”

我环顾下四周,一个类似你家厕所那么大地方,被规划成上下两层,下层卖手机卡、复印、卖水、做饭,上层睡觉。

“你还有你老婆啊,也不是一无所有。”我安慰道。

“哈哈,我不是她老婆!”女人突然笑了。

“少来,都特么跟我过20年了,老子死了也拍你窗户!”男人笑。


雨停了,风带着一缕清新空气吹进小小复印社,污秽被洗刷干净,连同往事一起洗白,岁月就这么若无其事。


“大姐,你们不是夫妻?”我问。

“啥叫夫妻,领证,生孩子?”

那一年,哈哈,姑娘,其实你大姐以前不是这造型的,也是凹凸有致,有胸有腚。我年轻那会儿,是给别人当情人,靠事(东北话)。然后就跟他一个兄弟。

那一年,也就是你大哥砍了警察局长儿子那年,他爹死了,为了不进去,他到处借钱,也管当时那个兄弟借过几次,那个兄弟怕你大哥无力翻身,还不起钱,毕竟房子车都抵了,想把钱要回去,碍于兄弟面子,就三番五次让我去。

是他爹办后事那天吧!没几个人去的,都是当时道上还不错的兄弟,卖面子去的,鞠个躬,点根烟,安慰几句差不多就走了。我那个男人又让我要钱,我没好意思张嘴,就说,要了,没钱。结果我的男人当场打我,说我没用,扇我,然后说:我是个婊子,整天就特么知道要钱花,老子都快要饭了!

虽然我这人是爱钱,靠事,也跟过不少男人,但……火候和人情还是能看懂。我说,在人家爹灵堂上要钱,你还算是个男人不?

旁边毕竟还有其他兄弟啊,我那铁子脸放不住了,一脚踢在我肚子上,直接揪我头发往门框上撞:“你个鸡还反了,操你妈!”

你大哥也不是傻子,一出出一句句能看明白,说了句:“麻鬼子(我男人名字),想让我还钱就直接说吧,别一次次指使小颖(大姐名字)过来,打女人算什么本事,等这阵子过去有钱肯定还你,信不过我,看我落魄了,咱今天就按道上规矩,我身上先卸点东西,当押金”。

旁边兄弟没一个支声,也得照顾下大体,我那铁子甩手走了。


像我们这种人,在那个年代,都是不想在农村下地干活,十五六岁就跑城里来打工的。能认识个大哥,吃香喝辣不用干活,也是本事,当时我身边好多姐妹都这样,好几个当初跟的大哥都洗白了,当上老总开公司。她们哭闹喝药上吊,生了个孩子,要结婚,但他们男人也就那么回事吧,现在也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生个孩子就当自己是皇太后了啊?外边都好几个情人呢,女人有逼都能生,来来去去就那么点心思和手段。

我再没找过我那铁子,后来听说他现在能人了,娶了个院长女儿,现在孩子十八九了吧。

那天,我那个铁子嘴里的话啊,太难听了……你个鸡……就那么轻松说出口,我跟了他那么久,在他眼里不过是个鸡,连人都不配。在场的人,没一个帮我说句话,只有你大哥,替我说话,当我还是个女人……

女人,就这么点满足,有个男人当你是女人,疼你,一辈子,一个够了。

那后来呢?我问。

我收拾了东西,去找你大哥,说:“你要不嫌弃我,咱俩过吧”。

我记得那天也下着暴雨,你大哥听完,没表态,指了指说:把塑料布固定住,要不然晚上捎雨(东北话,雨进屋里)咱俩好挨浇了……

听!他说的是:咱俩……

我写过许多美好的憧憬,或者现实才是美好的结局。

关于我:

我叫陶若素,自由文案撰稿人。一个极不安分的狮子座,擅长折腾,各种试错。目前经营陶若素晚安故事平台(微信公号搜索:taoruosu-story),致力于发现更充实的夜生活,悄悄改变的进步方法,如果你想法多多,欢迎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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