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老穆上楼了，他微微蜷起的脊梁证实了穆江所言不假，这个老革命真的已经老了，他被病痛折磨了多年，一直挺直腰杆不皱眉，可是偏偏家里出了个不孝子穆德，让他一把老脸丢尽，这本就是一股骨气在硬撑的身子，某天忽地就露出了元神，像村口的那口上了岁数的柳树，屈成了异样的形态。
穆江这会正在屋内同他娘絮叨，本来这快到年尾了，家家都是忙得不可开交，穆江自己家里一摊子事还没忙完，本来该穆德这未成家跟爹妈住的弟弟做的活，却因为穆德又去勾搭村西头李二家的新衣服被李二他几个哥哥打伤了在家躺着不能落地，不得不喊穆江过来帮忙。本来这穆江就不喜欢他这个二弟，整天不务正业不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惦上了村里那些过门的小媳妇，成天去别人家凑热闹，脾气好的就打发他走，脾气大的像李二家这样，没出人命就是看他们穆家老爹的面子了。
穆家两个儿子，大的穆江高中毕业，是个本分人又懂事，成家立业顺顺当当，漂亮体贴的衣服给他生了一儿一女，引得多少人羡慕啊，可是小儿子穆德，高中考不上，成天游手好闲，以前喜欢去村外找小姑娘，又不正经恋爱结婚，伤透了他爹的脑筋，现在不去村外了，直接在村里惹事。可是老穆毕竟年纪大了，有时候也管不下来，穆江平日里没少替他爹教训这个不争气的弟弟。
吱呀－－老穆推开了房门。
“回来了，爹”
“回来了，吃饭了没”
“哎……没吃，刚刚去李二家了，李二还气得不行，我给赔了不少不是，心里堵得慌，吃不下呐！”
穆江把爹扶进大背椅，倒了杯热茶递过去。老穆接过茶杯，怔怔的看着，脸上神色复杂。
“爹，别想了，也别气了，您先喝口热水缓缓，反正他们打也打了，也不能怎样，大不了就把穆江丢他们家，让他们再打一顿解解恨！”
“哎，江子，可不能这样对你弟啊，毕竟他是你亲弟弟，打残打死了可怎么得了，我……”穆江的娘才收住不久的眼泪又泛开了。
“娘啊！这难道是我愿意的吗？这小子多少年了，做过一件人事没？在家混吃等死就罢了，大不了我来养他，可…可他现在，哎，这造的什么孽！去年那事，让我连村东头的穆海子家我都不好意思去了！穆海子是我堂弟，是他堂哥！他……我……这烂摊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这畜生非把咱家逼出大柳村才甘心么？”
“畜生……他连畜生都不如！我他妈就没生过这种儿子！”老穆把一杯水一口喝完，似乎被这杯水热散了心中的寒意，“明天，我就跟村委会的张建国一起把这不孝子送去派出所！看他还敢不敢这样放肆了！”
“穆江他爹……我……呜呜……可他伤还……”
“你不要再可怜他了，他是你儿子就不是我儿子了吗？可这样的儿子我情愿没有！穆家清清白白的脸面被他丢尽了！我日后进了土了怎么跟先祖交代！”
“娘，你也别难过了。穆德他这么多年，除了惹事做过别的没有？这次不去派出所，下次还得去，如果更严重，直接判死刑都有可能呐！”
“死刑？死刑？我的儿啊……可不能被判死刑啊！我……”
“够了！ 别哭了！给我弄点吃的吧！明早还得早起去派出所，吃完我得赶紧睡了！”
穆江他娘嘤嘤的小声哭着，抽着鼻子，却是不敢再说什么了，这事，怕是没有回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