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钩 编辑: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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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多的人喊着支持同性恋,但更多时候跨性别者却只能被安上一个“变态异装癖”。
LGBT,由四个英文首字母的缩略字组成:女同性恋者(Lesbians)、男同性恋者(Gays)、双性恋者(Bisexuals)、跨性别者(Transgender)。
我是一名跨性别女性(Trans woman),即生理特征为男性,性别认同却为女性。
跨性别者好像是一个比同性恋者还要尴尬的存在,越来越多的人喊着支持同性恋,但更多时候跨性别者却只能被安上一个“变态异装癖”。
甚至有朋友和我说她完全不能接受男同,可她的恋人和她一样是一位女性。
我不理解。
我喜欢穿漂亮的裙子,喜欢穿红色的高跟鞋,喜欢海藻般柔软的长发……我喜欢一切女孩子可以毫无负担说出喜欢“二字”的事物。
可我的生理特征注定了这是难以启齿的,因为这不符合性别角色和传统认知,就连男生只是喜欢粉色都能被调侃几句,
所以我的这个秘密注定不见山川与大海。
1.
初三暑假的那个夜晚,我与母亲坐在沙发上畅谈,开玩笑地说起有个同学最近喜欢上了一位同性。
母亲震惊地脱口而出:这不是变态吗?!
当时我脸上还挂着未消的笑意,然后趋于平静,我挠挠头尝试组织语言:TA就是刚好喜欢了一位与TA相同性别的……
我记不清母亲还说了什么,印在脑海中的只剩一张疾言厉色的面容。
母亲连同性之爱都无法接受。
我想我的生活中不会拥有漂亮的裙子或高跟鞋,
也不会遇到喜欢的人。
我压制着自己的深层精神,那里本有着与生俱来的女性因子如火焰般跳跃着,我在不断的自我告诫下,以男性的伪装继续着好像正常的生活。
2.
日子就这样度着直到升大学,我离开了从小到大生活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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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进到了一个更大的世界,
只是我摇摇欲坠地站在它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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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世界是我从未见过的绚烂和精彩,它看似具有更大的包容性和开放性,尽管渴望被认可,但长年累月的压抑使我仍旧不敢轻易透露内心的秘密。
两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我现在是大三的学生了,因为要备战考研,我在网上加了监督学习的群。
一日,学习群的画风突变,有一位群友忽然聊到了自己的女友,说自己是一名同性恋,紧接着有好几名同学也跟着说自己是一名同性恋,他们开始讲述起自己的故事。
我在屏幕前看着他们的聊天,内心有一丝莫名的雀跃,我也想加入他们的谈话,按键的手指来来回回后还是删除了输入框的内容:
我是一名Trans woman。
我想起电影《丹麦女孩》,故事取材自上世纪20年代的真人真事。主人公艾纳是世界上最早有记录的变性人之一,他的妻子是一个独立自主、有魄力的女性,纵然在经历这一切的时候她也后悔和绝望过,她还是选择用伟大的爱相守彼此。
艾纳曾说过:我和别人不同,每天早上我都对自己发誓,这一天都要演好艾纳,但是现在艾纳所剩无几了。有时候我想杀死艾纳,唯一让我住手的原因是我想着这同样也会杀死莉莉(内心的女性人格)。
暴力言语之下的罪行都是以全社会的方式来共同完成的,社会固执的偏见与罪犯同行,于是我困惑了,到底谁错了?
艾纳坚信自己的灵魂是属于女性的,面对社会的侮辱、质疑以及内心的挣扎时,他的妻子用信任和理解一直陪伴他。
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位不认为艾纳是精神病的医生,艾纳感觉自己仿佛到达了一个新世界,那里的医生、护士和其他患者能够理解和尊重他。
手术后,艾纳面带微笑说:
【医生纠正了大自然的一个错误,他只是治好了我伪装在外的病症。】
他坚持再次手术,尽管因为术后感染不久后便在妻子和朋友的陪伴中离开了人世,但是他终归在生命的最后成为了完整的莉莉。
我敬佩他的勇敢和坚定,羡慕他能得到身边人的支持,而我甚至不敢将这个秘密告诉素不相识的网友,害怕听到“跨性别者是恶心的存在”的言语。
一个人真正的痛苦,来源于没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而我在这痛苦深渊里被传统观念和道德越勒越紧,
它让我在人际交往中谨言慎行、如履薄冰,
只唯恐看见他人投来的异样眼神。
3.
暑假我没留校,选择回家备考。这一天母亲说要去朋友家住两天,所以家中只有我一人。
我思考了很久,终是没忍住。
我谨慎地锁好门,搬出了积满灰尘的皮箱,在烟尘斗乱的阳光照射下拿出被压在最深层处的粉色连衣裙,我轻轻抚摸感受着我无法拥有的滋味,这是我初二买的,它款式老旧却崭新漂亮。
我有点哆嗦,但还是义无反顾换上它僵硬地站在镜子前。
我看到了一位面色苍白的、身着衣裙的清瘦男生,陌生又熟悉。我的肌肤感受着裙子的柔软,那一刻我的内心充满了平静。
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穿裙子,初中时曾有个女生她知道我的秘密。
那时我很恐慌不知所措,可她却笑着夸我漂亮,她说:
【有什么关系呢,你喜欢穿什么是你的权利,你没有伤害别人,你是自由的个体,更何况你长得这么好看,皮肤这么白,腿比我都细,我都羡慕炸了好吗!】
她还会帮我戴美瞳,虽然没成功过,毕竟她是个连给自己滴眼药水都要至少浪费十滴的人,她在看到我自己戴好美瞳后会大声感慨:哇,你怎么这么厉害?!我都不敢带的。
她的语气夸张地好像我获得了多么大的成就,可我明明只是戴了副美瞳。
她是个非常阳光明媚的女孩,她会与着长裙、踩高跟、化浓妆、戴假发的我一起出门玩,可我总归是害怕的,所以我从没有以那副装扮和她在白天出过门。
我能感受到她的脸上从未对我流露出鄙夷,她让我觉得我的一切行为都是很正常的。
那段时间我挺高兴的,
后来,
她搬走了。
4.
一直很喜欢荣格说的一句话:深层精神夺去了我的语言和文字,不受两者驾驭的事物出现了,常理与非理融为一体,产生了超理。而超理是开始和目的,是跨越和圆满的桥梁。它不会死亡,它转化为常理,又转化为非理,它从两者碰撞的火与血中提升,重获新生。
即使毒酒会灼烧我的内脏,
拥有真正的包容和开放的时代终将会来临。
很久之后,我在上海进入了一个包容性很大的圈子,他们知道我的真实情况,在空闲时我们会相聚酒吧聊点有的没的,我在生活中常常以女性定位,偶尔会发女装照片到朋友圈,有赞美自然也有恶语。
但无所谓,我只是暂居在一具男性躯壳内罢了,大家没什么不同。
我以为我的思想摆得很端正了,
但在不敢直视路人眼神的那一刻,
我才明白根本没有。
跨性别群体被全面接受仍需漫长的历程,而跨性别女性受到的文化阻力远高于跨性别男性,娘娘腔、变态等贬义词汇远比男人婆更具杀伤力,男性模仿女性的行为被额外增添一抹恶心与耻辱的色彩。
有人和我说新事物被理解后,它迟早会被接纳的。
道理都懂,
我只是想着能不能快一点,
再快一点?
END。
编辑部说:初中因为搬走,我和“他”的联系就少了很多。一直觉得每个人都有打扮的权利,所以当时完全没有听到不好的声音,后面才知道大人不愿意我们和“他”交往,这都是后话了,感觉自己当时太傻了。后来在上海,大家彼此有了不同的生活,偶尔在朋友圈闲聊,慢慢地发现朋友圈也看不到了,我和“他”应该已经完全失去了交集。
滚白在这里给大家推荐两部电影,一部是文中提到的《丹麦女孩》,还有一部就是《人生密密缝》,两部都是有关跨性别电影,后者相对很治愈,有时间花一个下午慢慢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