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视频,我没有录,也没有看。
在大多数人看来,我这样很奇怪吧。
这还是好听一点的说法,难听一点,中学时期的恩师罹患绝症,目前为止却无动于衷,这,就是冷漠,就是无情。
我也想过,这或许又是粘液体质在作怪吧:在巨大的压力面前总是选择逃避。
可,我能有什么压力呢?罹患癌症晚期的人又不是我,我也没有幼子妻儿挂念,所以挣扎和痛苦都不是我的。
即便是这样的我,也想为自己辩解一番。
杨老师大概是我见过最有智慧的老师了。他的才能不仅仅是教书,还有育人。与其他老师不同。我这短暂的小半生中,老师对我的影响远胜父母。而许多令我印象深刻的老师中,他们大多教学能力不错,甚至是省级国家级良师,被学校当做宝贝一样对待——可他们大多不是好父亲。他们只能在传授知识上被歌颂赞赏,但教育子女、学生对他们来说,确是不能承受之重。
杨老师的优秀之处在于他总是能用洪亮的声音,短小精悍的只字片语撼动人的心。你能想象得到吗?在我最为厌烦的枯燥的数学课堂上,他偶尔几句简短的话语却暗含批判、痛心、期待,字字珠玑,发自肺腑,每当大家凝神静听时,他却不愿再多说一字。
因为他,最讨厌的数学成了我最期待的科目。高三那段辛苦迷惘的日子,他几乎成了一道不期而至的曙光,恰好降落在我的书桌上。
说不上来对他的所有感情是怎样的。但一定是复杂的,真诚的,珍贵的。
对他的祝愿是真心的,希望他能长长久久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和他一岁的儿子、刚上初中跳舞跳得很好的女儿,还有日日夜夜最期望他好的他的妻子,一家人能够在幸运和奇迹的眷顾下,幸福地生活下去。
可这些话我都不能对他说。不仅仅是因为他并不太记得我,还因为,这些话对他来说该有多难吸收呢?每日分出精神进行疗养和对抗悲剧已属相当不易,还要来安慰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接受我们的怜悯吗?
想想这些,竟让我觉得这些比他罹患绝症这个事实还让我感到可怕。
有时候,把绝症变成绝望的,或许不是病症本身,而是他人那多余的怜悯的眼光和对那看似天大的不幸的安慰。这是一种最残忍的精神扼杀:将病人治愈的可能和活下去的信心慢慢消磨殆尽,身体枯萎的同时,连灵魂也变得萎靡瑟缩。
我本该十分地相信并祝愿他安好。可,若真有那么一刻,我相信,我充分地相信,以他那无比的智慧和豁达的天性,在那么一刻真正来临之前,能获得真正的安慰、幸福和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