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回云断雨初晴,返照湖边暖复明。
不道江南春不好,年年衰病减心情。
晨曦微露,天上开始飘雨。
乔老爷子挥着马鞭,已经能看到滁州城墙,就快到了。但愿一切都顺顺当当才好,小草不会有事,九姑娘也不会有事。菩萨保佑啊菩萨保佑。
“老爹你慢些,我在城门口下,送你们到这里当是无碍了。”连城思前想后决定不去见苏秦,管他要这么多百炼草做什么用,他是辽王的人,她何必去趟这浑水。
“吁~~~”乔老爷子忽然勒停了马,沉声道,“九姑娘,你下车来,老夫有话说。”
“爷爷,我们赶快进城吧。”小草抱住连城的手臂不肯松开。
连城冲她笑笑,真是小孩子心性,“别着急,滁州就在前面了。”想拉开她的手,却被她抱得更紧,“小草,你这是怎么了?”连城心下奇怪。
“不下来也成,九姑娘,其实小草……”
“爷爷!你想说什么呀?赶路要紧。”没等乔老爷子说完,小草着急掀开帘子打断了他。
“托我运药的叫冷颜,我孙女儿在医馆主人手里,求九姑娘搭救。”乔老爷子急道。
只听“扑通”一声,连城一下窜出去,跃下马车,乔老爷子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颈部插着三根银针。小草从轿厢里出来,面露狰狞,“老东西,眼看就到滁州了,竟敢坏了我家主子的大事。”
连城看着她扯了扯嘴角,“如此说来,乔老爷子要运的货是我喽,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她“咯咯咯”笑了起来,“江湖人称风四娘,幸会。”
连城心下吃惊,竟是江湖易容第一人,风四娘。难怪这一路都觉得小草有些奇怪,乖巧懂事的不像个六岁孩子。
“九湘姑娘请上来坐,我来驾车,前头不远就是滁州城了。”
连城看了乔老爷子一眼,“我先埋了乔老爹。”
“一会儿自会有人来处置,姑娘随我进城吧,乔老爷子不是托你搭救小草嘛,晚了可不好,说不准你要埋的就变成两个人了。”
连城心下恼怒,迟疑了片刻还是上了马车。进了城,马车右拐沿着城墙走了好一段,停在一处民宅前,“到了,九姑娘请随我来。”
连城下了马车四下打量,这宅子好,位置够偏。跟着风四娘往里走,一路上碰到的人都十分恭敬的同风四娘打招呼,看连城的眼神就不那么友好了。连城一直想不通,冷颜为什么会跟辽王搅合到一起,辽王能给他的,成帝都能给;成帝能给他的,辽王给不了,至少眼下给不了。
宅子是三进院落,格局方正,没有花坛草圃,一路从回廊往里,给连城印象最深的就是通透。前后左右,一眼就能瞧个明白,连棵枝繁叶茂的树都没有。风四娘将连城引至静淑斋,说了句,“韩大人在等你。”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传闻风四娘的易容缩骨术堪称一绝,从未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连城一直是不信的,如今看来,果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走进正堂,一眼就瞧见了一旁兰錡上的承影剑,那天出手阔绰的男子竟是辽王,连城一想也对,辽王财力雄厚,对兵器素来痴迷,当初不也生生夺了她的玄凌双刀。
一男子青衣长衫从后堂出来,到了近前抱拳一揖,“在下韩臻,辽王近侍,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连城站着不动,不悦道:“有礼,民女九湘,不知阁下将我掳至此地,有何贵干?”
韩臻笑了笑,“九姑娘真会说笑,你是我们的客人。”
连城也笑,“客人?贵府如此强盗行径,我算哪门子的客人。”
“乔老爷子已经有人安置,会厚葬的,九姑娘请放心。”
“你我素不相识,我也不记得有贵府这样的远亲,你们认错人了,告辞。”连城说罢转身就走。
“九姑娘不等小草了吗?”他问得清淡。
连城听得心惊,停在门口进退两难。她在邺城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让冷颜如此了解她,一个素昧平生的孩子就轻易将她钳制住。叹了口气,似有无奈、似有感伤,印象中冷颜不该是这样的人啊。
邺城.一个月前
京畿门敬武堂门前的空地上,总捕头冷颜正在练武,青泽站在一旁不时指手画脚说两句,招来白眼也不知收敛。自京畿门被血洗后,成帝下旨调遣了侍卫军过来,各部官员也举荐了不少巡捕,京畿门反而是比以前更加繁荣了,但冷颜心里清楚,成帝是对他起了疑心了。
“啊呀大人,您这一招猴子偷桃真是妙哉。”
冷颜终是听不下去停下手来,“青泽,这招叫九天揽月,平常空下来多看书,别老去茶馆听戏,那里头不是上了年纪的、就是游手好闲的。”
青泽寻思着这话是在骂他呢,大人骂人都这么文雅,真是可惜了一张好嘴,做什么捕快啊。
这时,一侍卫过来通报,“大人,有客求见。”
“可说了名讳?”
“幽州苏秦。”
“带过来吧。”
一会儿,苏秦跟着侍卫过来,冷颜抱拳道:“苏先生,久仰。” “冷大人,久仰。”
二人并排走进敬武堂,冷颜寻了个由头将青泽遣走,待丫鬟奉了茶退下,这才道:“久闻苏先生大名,冷某仰慕不已。”
“冷大人过谦了,苏某也常听王爷提起你。”
“苏先生突然造访,可有要事相商?”
“算不得要事,顺路来问问王爷要找的姑娘,大人可有消息了。”
冷颜笑着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泯了起来,心里寻思着苏秦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苏秦也不急,他比冷颜年长了好几岁,倘若淡定不过他,那这岁数也算是白长了。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从公门琐碎说到王府趣事,与其说是闲谈,不如说是试探更确切一些。
苏秦每每不经意的提到那姑娘,冷颜总有那么一丝不自然。末了,苏秦说王爷怕是容不得那姑娘,如愿看到冷颜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连城当初会喝孟婆汤,十有八九同他脱不了干系,而他显然知道,王爷要找的这个姑娘,就是“死而复生”的连城。
临走前,苏秦给冷颜出了一计。
冷颜问他为何。苏秦只说了两个字,惜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