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 只有一个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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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落葬。没有太阳、没有雨、无风、无云。山坡下是整齐的一列轿车,山坡上是一群远亲、近亲,核心人物已经进入坑里,有人在用力铲土。外层站了两圈人,正在接收被包裹在中间的人的灵魂。

人的归宿应该落入久经考验的山峦才好。丁渝升背朝人群,向远处看。他站立于小径,人和车的中间位置,为的是不让某种氛围逃出眼睛。

他踏着步子上去,与人群齐平,看了看鞋底,土和泥一点儿没沾上。几个年轻的声音发表着对世界杯的观感。

“我爸爸支持荷兰队。”辉仔在人前一向快活。一个孩子露出不屑的神情。丁渝升想:等着吧,荷兰一定进决赛。

他对荷兰的执着,严格说来始于16年前的2006年,三个朋友的毕业之夜也是德国世界杯的欢腾之夜。好几个晚上,他们为荷兰的全攻全守打法激情碰杯。


回来的时候,丁渝升不停地揉着左边的太阳穴。在小区门禁处,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家楼栋的入口,做了一个扫二维码的动作后很快进到自己的屋,倒头就睡。窗帘留了一丝缝隙,这一丁点亮光就把楼上新房的装修声掩映成了晚上知了的低吟。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微暗,他以为是早上,套上拖鞋就去厨房开燃气灶,正要将鸡蛋壳碎掉,却听见喇叭传出足球解说的声音,一回头看见辉仔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平板。这声音塞满了整个屋子,像把太阳请了进来。他觉得轻盈。

丁渝升把狗绳套在他家那只狗的脖颈上,然后被狗牵着似的左晃右晃进到电梯。

“爸爸,摩洛哥是不是踢的功利主义足球?”辉仔渴求地看着他。这声音使他快速拉了一下自己的衣角,然后嗖地提醒他辉仔是兴高采烈地跑进电梯的。

“别听网上的,只要你喜欢那个队就行。”说实在的,他自己倒还没想过这类问题。他现在属于只看进球集锦的球迷行列。

自家楼下一百多平米的草坪,此刻不见有人,远处有柔和的嬉闹声。草坪中有一个小皮球,把昨天才修剪过的草坪衬托得更加清爽。

丁渝升把皮球轻轻地抛给辉仔,辉仔竟用头顶了过来,他决定拉开与他的距离,就把球反方向带了几步。他向对方伸起一只手臂,接着踢出一脚地滚球。

辉仔不让球停下,急于起大脚,球漏了过去,他跑过去按住球,这次顺利地踢向了对方,仍然是牟足了劲儿的。

丁渝升认为对方的这个球传得又平又准,他不会辜负队友,决意要突破了,带了几下,神情坚韧地传出一脚抛物线……

他们越靠越近。丁渝升已经做好搭弓射箭的姿势,哪料队友传来一个半高球,他踢呲了,球到了他的斜后方,他扑上前不管东南西北地来了一脚,球义无反顾地砸到了楼房的墙根。

丁渝升摊开手向队友表示歉意,背对队友默默地向底线走去。

丁渝升踩着皮球,似乎想把自己的脚印刻在上面。头顶上方黑漆漆的云朵透着粉色,他在想不久之前云朵的形状和颜色。此刻,身体仿佛静止了。他下意识踢了一脚——还能感受皮球传递出来的重量,只是球的撞击声不够大,他又使劲儿踢……停不下来。

辉仔看到一个老人从他身边经过,厉色地停在丁渝升所在的角落,慢悠悠把球夺了过来。

丁渝升走向辉仔。狗蜷缩在两父子中间,在照不到枝头的月光下清理喉咙。那之后,丁渝升让辉仔在一个沙堆玩了一会儿。他心理叹着气:他的那两个朋友才是真正的球场悍将。


晚上,丁渝升感觉头发热,尽力伸展胳膊说:“想吃火锅吗?”

“静默,静默。”妻子刘静无奈却冷静。

“辉仔都不怕!”

“我也想。这疫情,至少还等两个月。”刘静一边听着,一边在网上看一个化妆博主。

他凑近她。

她知道怎么回应他。

他们彼此靠近着。

他说自己感冒了,要吃布洛芬。

“你自己去找!叫你不要出去你又不听。去看看辉仔有没有事。”

“我只是问你药有没有。我吃了药就睡,否则我担心会传染给你们。”他最后几个字加大了音量。

“你声音小点儿。”

刘静突然觉得,他是不是得了躁郁症。从半年前开始的,一定是他那次同学聚会后。躁郁症这个词从她这里冒出来,使她惊讶,而同时在她体内也亮起了一盏灯。

在这个家自然形成的宽容气氛里,一方的炸裂不失为彼此相融的良药,使他们走向一种更为广博的宽容。

她把感冒药递给他。

丁渝升吃完药就进了卧室,那天晚上再也没出来过。


其实那次聚会只有他和庄强。他们在小面摊凑合了一顿,又去一个冷清的茶室坐了个把钟头,主要是聊即将开打的世界杯。庄闯理性地分析着几只强队的人员和战术,丁渝升基本赞同。在他们略微沉默的时候,丁渝升问庄闯,是否跟王飙有联系。他始终觉得庄强与王飙在球场上和球场下都流淌着同一种血液。


“什么,点球输给了阿根廷!”

第二天早上,丁渝升恼怒极了。他不由自主地点开了庄强的微信,可想好的话输了小半句,又删掉。他点开庄强的朋友圈,看到一张“连花清瘟胶囊”的照片,文字是:谢谢亮哥的雪中送炭。老婆昨天……

他家里谁阳了?

丁渝升不想了解庄强的家务事,他扣紧羊绒睡衣纽扣坐到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前面。他想着令他丧气的结果,还对辉仔说:“点球输了比赛,那不叫输。”

这话庄强最先说。他和庄强从来不踢点球大战。

过去,他们常在一起玩实况足球。他的水平总比庄强差一点儿,输多赢少,却还很任性——选球队和球员只按自己的喜好和心情。比赛输多了,他总会闷闷不乐,看上去又极其冷静。

庄强说过他几次:不高兴就要吼出来,吼出来!这还是在他们大学的时候,转眼已超过16年。

丁渝升时常想起这话。


2012年,丁渝升跳槽到一家民宿设计顾问公司。庄强在那一年结婚了。

半年后,丁渝升被派往偏远的郊县做项目设计前的调研。他住农家乐,在海拔800多米的大山上,夜里时常停电冻得他不知惊醒过多少回。白天,他又想着来到这个公司后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焦头烂额。他没有习惯这种无助。在一个凌晨4点,他蜷缩在冰块搬净洁的四四方方的被子里,他给庄强发了微信。他说他要给他带这个地方的老腊肉,接着他就慢慢能入睡了。

这段挫折的经历加上有了庄强的倾听,的确为他后来事业的发展带来了帮助。


一进那家公司,丁渝升就得到了员工福利——一家游泳俱乐部的会员卡。庄强是个旱鸭子,但天生喜欢运动,人很时尚,丁渝升就常常约他游泳,教他动作。直到现在,庄强还坚持游泳锻炼。


“庄强确定阳了。”刘静说。

在此之前,丁渝升点着微信小程序“健康出行一码通”,瞥见一只蟑螂沿着电视柜爬下来,快速经过自己脚边的狗后,消失在沙发的空隙。他把手机扔过去时,室外剧烈的机车引擎声从某个方向穿进耳朵。他移向蟑螂消失的位置,定在那儿,听到刘静的话后,发现手机仍在自己手上。


丁渝升接到一个英语培训中心的电话,怪里怪气地谢绝了电话里的销售。

“荷兰啊!Netherland啊!我的尼德兰啊!”

丁渝升不是没把刘静的话听进去。他与刘静是闪婚,一年之内恋爱、怀孕,年底办婚礼。

他过去那种对日常的幻想终于引发出极度的厌倦,他认为应该上升到另一种更有亲和力的幻想。

“两种情感终究要合在一起哟。”他对刘静说。

这种想法让他对自己感到骄傲。一年半以后,丁渝升在搭一个90后同事——市场总监的亲戚——的车回家途中,得知了他升任副经理的消息。

阵阵微风镶嵌着城市家家户户的灯火,也飘进这个家。丁渝升和辉仔盯着各自的手机屏幕。辉仔正在看摩洛哥VS葡萄牙的直播,而他在看荷兰VS阿根廷的重播。

“什么两种情感?”

刘静的语气埋汰,眼神是亲切的。丁渝升关键的那一步走得来之不易,算是从小组赛突围。高兴一阵后,又要马不停蹄地思考接下来淘汰赛的战术。

她看到丁渝升一只腿放在茶几上,喉结顶着天花板。这个男人虽然时不时神经打颤犯躁郁症,却能成为她生活的阶梯。

而且有一点,她是清楚的,她比他更清楚。结婚后,这个家提升了他更具活力的激情,除了陪领导与客户喝酒,他的肚皮还装下了属于自己的空间。


手机里正在播放克鲁伊夫、范巴斯滕、博格坎普等一代代荷兰巨星冲击世界杯都铩羽而归的旧影像。当播放到2010年南非世界杯时,丁渝升关掉了视频。

他走过去打开冰箱门,并没有看到酒。

刘静在背后问,“脚不痛了吗?”


葬礼结束,下坡时,丁渝升一边走一边依依不舍地回首坟墓,脚没踩实崴了脚踝。

当时,他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似梦非梦的场景。一个狭窄的房间内,一个女人坐在床上,弓着背,衣服的颜色跟房间一样昏暗,她的脸背对着门口看热闹的人,当她起身看到众人时,又坐下……


刘静还听他讲过一个事。

“在他结婚后几个星期,他约我出来。那天下午,人少得出奇,大太阳,巨型落地窗,池水的颜色像地中海。我们玩嗨了,我往深水区跳水,问他敢不敢跳。他每次跳进水里,看不到人的时候,我都要使劲往下潜,才能托起他。

有一回,我托着他的头,他说:‘把王飙也叫来玩。’很恋旧的样子。

我看着水面以下四条腿,就像长在一个人身上。听他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躲开,觉得泳池变小了。

第二天,我忍不住在电话里埋怨他,婚礼为什么不请王飙。他说他不想让朋友太麻烦……他接下来说的什么,我都不想听下去。”


丁渝升慢悠悠地走到卧室窗前。远处的群山显出微弱的轮廓。山底下是列车站台,月台的光向群山传递出坚定的感情。

“摩洛哥进球啦!”,辉仔叫喊起来。丁渝升看看表,世界杯期间这小家伙不眠不休比大人还兴奋,他也默许了。

他想,孩子总会自己找到答案的。

他还是想喝酒。或是以喝酒为借口出一趟远门。

在与刘静异样却并非难以置信的目光接触后,他朝便利店走去。刘静眼神清澈地望着辉仔。

她知道这个男人总要出走一次。

她曾说,“你去约庄强呀?到我们家来玩。”

庄强结婚后的第二年,丁渝升参加了王飙的婚礼。丁渝升为那次的激动所不齿。王飙把喜帖送到他手上时,两人喜笑颜开。分别时,他一只手却捏着另一只的指头。

“请庄强了吗?”像是随口一问。

王飙没有看他,轻轻摇头,表情冷清。

他故作轻松地表示理解。

丁渝升去往王飙的婚礼现场时动如脱兔,到了以后却是一幅静若处子状。


静悄悄的街面,丁渝升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索性动作大一点儿,一次次重复——还差一点儿,就能赶上2006年,他们的毕业之夜,也是德国世界杯的欢呼声。

那场混乱的1/8决赛——著名的红黄牌之夜,荷兰输了比赛,但并没有败给葡萄牙,可到底错在什么地方?他总是习惯性的跳过那场球。

可他确信自己早就喜欢上了无冕之王的称谓。


四年后的南非,他们的聚会比荷兰的决赛早到一天,三个大男孩对荷兰第一次捧杯信心十足。

荷兰证明了遵循自己的足球传统,他们依然无坚不摧。决赛0:1败给西班牙,他们也都觉得那是一种可以预期的失望。

那一年,那晚还有一个重头节目。王飙的恋爱谈得很顺利,已经到了要在两个女孩中选一个的程序——丁渝升抬头,这记忆的瞬间像一颗许久没露面的星星扑闪了一下——他想听另外两人的意见。

“长得差一点,但有钱的。”庄强说。

庄强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友善的裁判员,直到现在,丁渝升依然觉得那个裁判员确实有张真挚而热情的脸。当时的丁渝升听到这话,翘起二郎腿,觉得没必要当什么第四官员——即使王飙善意的瞄了他一眼,不管是在寻求答案还是在转移那刻不置可否的不安,他最多只能以一种熟练的方式回应王飙:举杯,荷兰全攻全守万岁——这也是王飙最擅长的消化方式。

又过了几年,在他也要结婚的时候,他最后一次跟王飙打招呼。王飙和庄强在QQ空间热烈地吹捧对方的球技,他只做个球迷而已,情之所至地回了几句。他打算只做个投入的局外人,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足球赛场对速度的追求绝不会停止。丁渝升又情不自禁地把时间跳到2006年的毕业之夜,三个稚嫩的男人……德国世界杯……

明亮的灯投影出他身体的轮廓,他看向挨着脚面的自己的影子,就像在强迫自己倾听影子讲述他自己的故事。怪了,影子越清晰,他的身躯越渺小。

尖利的口哨声从他嘴里发出。

当前,死球状态。

他像个裁判员似的,不苟言笑地大步走过去。

比赛重新开始,只是球权交给了另一方。


 “2010南非的决战之夜,荷兰小飞侠一如既往地高速狂奔却悲情地等到了两个单刀不进,荷兰足球的传统所导致的宿命感在罗本的脑海里是否一闪而过——或者,应该说是很多个一闪而过的一闪而过。”

丁渝升又有了激情,像个解说员,听众是他的儿子。

他经过便利店时,没有朝被照得雪白的室内瞥上一眼。他现在的路线是去往铁轨的方向,他想让动车把他带向2010年,他想回去一趟。他确定但并非相信——只有一个四年,只有一个四年的时间在喊:万岁,荷兰!万岁,全攻全守!


刘静滑动着进度条,追完了最新一集的综艺。他喜欢的一个流量明星终于对他的导师敞开心扉,他们欣慰的拥抱在一起。她起身扭动四肢,不住地笑,为的是把那种氛围延续得久一点,奈何窗台只需几步就走了过去,她也就静了下来。


摩洛哥1:0获胜,辉仔欢呼不已。


她的眼珠对着外面的夜色转动,就像在跟着黑夜奔跑似的。而她的丈夫和儿子也正在经历不同的赛场。

她不会觉察不出,丈夫无法清晰地回答儿子的疑问。她从黑夜的深处走了回来,叫辉仔别一直嘚瑟,差不多该睡觉了。


寒风萧瑟,列车不容易等。可有的人必须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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