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德寿如大家估计的那样,否认一切,于是江辰开始对案件进行复盘:“您已经执掌猫族百余年,而就在不久前,苗臻真的第九尾长成了,这代表最迟明年,她就要开始掌管猫族,而您的权利就要交出来了。对于权利的贪恋,使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于是,您可能是出于某种利益的交换,和茅山勾结起来:先是暗中探查苗臻真大脑回路的秘密并告诉茅山,使他们可以控制苗臻真的神智。在此之后,按照你的安排,苗臻真作为家族的领袖,与茅山的高层会面,此时,如果苗臻真被人控制,杀死茅山来人,先不说茅山如何寻仇,就是移民调查处也饶不了她。这样一来,苗臻真自然会被除掉,最不济也会被赶走,那么,就没有人能妨碍你继续掌管猫族了。”
江辰看了一眼不以为然的苗德寿,继续说道:“当然,如果让茅山牺牲一个高层来帮助你实施这个计划显然是不现实的,所以,最开始,我也没有往这个方面想,直到我后来知道了监控光盘的下落,才感觉有了些眉目。光盘经由李竹交给松明,应该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告知茅山,松虚被杀死了;二是由松明来确定,杀死的到底是不是松虚。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对于茅山来说是奇耻大辱,我想松明一干人不会有心情在松虚刚刚被猫族杀死的情况下还到O-MART逛街;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就是说,在这个案子中,判断死者是不是松虚,说到底,只是松明一句话的事。所以,下一个问题就是,死的真是松虚么?”
江辰低下头,紧紧地盯着苗德寿的眼睛,苗德寿目光有些犹疑,江辰笑了笑,又继续说道:“有种说法,叫欲盖弥彰,我个人觉得你们在这个方面做得太过明显了。现在茅山的道士,尽管可以横行灵异圈,但是在和世俗社会的环境中,一般还是要隐藏身份的,毕竟,茅山还没有沦落到穿着道袍拉广告,靠给人家祖坟看风水混饭吃的地步。所以,无论是在案发前几个道士先后去咖啡厅闹事,还是死者松虚穿着明晃晃的道袍去和苗臻真会谈,一切都在传达着一个信息,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和茅山有关。而我们,都是这个信息的受众。是这样吧,苗先生?”
“编得不错,老夫洗耳恭听。”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任何真凭实据,苗德寿兀自强硬。
“好,那我继续编。您也知道,要证实松虚是不是真的死了,我们只剩下杀上茅山问罪一条路,这似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且,显然,我还不想这么做。”江辰摇了摇头,继续说:“我们这行是个技术活,我也不喜欢使蛮力。所以,我就在想,你们还给我留下了什么?是两具死尸,连魂魄都被灭掉的死尸。所谓松虚的魂魄,我没有招来,后来我到证物室看了杀松虚所使用的那柄剑,上面被人下过冰魄诛魂符,这一剑下去,自然是形神俱灭了。至于这柄剑怎么出现在咖啡厅的,恐怕只有那个服务生知道,然而很不幸,他就是另外那具尸体。”
“形神俱灭?大雪姐,耳熟么?”江辰转头问着雪菲儿。
“那个小道士!”雪菲儿立时想起了在O-MART那个嚣张的小道士要抢夺她的乌丸时曾放出的厥词,正是要让她“形神俱灭”!
“不错,我想到的也是这个。”江辰接着说道:“能够诛魂的符咒并不只有茅山有,但是冰魄诛魂符却只有茅山会炼制。松虚和那个服务生都在心口中了一剑,那个服务生尽管还有其他的伤痕,但巧合的是,他和松虚所受的剑伤上都没有结痂!而此时能够使用这种符咒的茅山道士却在附近出现,而且,很明显具备使用这种符咒的条件,所以我意识到,松明一伙在这里的出现并非偶然,而是要和你一起实施这个计划。”
“一派胡言!”苗德寿叫道,“如果此事真的是我和茅山串通,怎么还会在杀人的时候使用茅山特有的符咒,怕别人看不出来么?”
“您说的不错!”江辰竟然认同了苗德寿的理由,“在推理到这里后,除了您刚才说的问题之外,我还想不明白,如果此次茅山派来参与此事的只有松明,就凭那个草包,真的有本事催眠苗臻真控制她杀人么?我之前的猜测是不是也错了呢?”江辰似乎是主动说出了自己推理中的漏洞,语气中不见喜怒,众人都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反倒是一直强硬的苗德寿,却暗暗渗出了汗珠。
“让我先来回答自己的第二个问题吧。尽管现在就说破这个秘密我自己都觉得不尽兴,但如果不把它说清楚,恐怕很难回答您刚才提出的问题。”江辰仔细的看着苗德寿说道:“你不是猫族,至少不是纯正的猫族。你,身上有魔族的血统!”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为之惊讶,连七梦也没想到江辰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而苗德寿却一言不发。
“猫族大脑回路的秘密和尾巴上的花纹有关,这个您是知道的。所以,如果茅山通过苗臻真身边的人了解了她大脑回路的秘密,就完全有能力催眠她,那么,我们就可以理所当然的认为,茅山才是此事的幕后元凶,而您可以将一切往翠珠身上一推,大不了承担个领导责任,是吧?然而,您并不知道,苗臻真的第九尾是一条假尾,根据这些花纹,是无法判断她正确的大脑回路的。也就是说,茅山的人,或者说是任何人,都无法知道她的大脑回路,更不可能以这个方法控制她!”
苗德寿脸色惨然,并不回话。
“如果不是通过大脑,那么,还有另外一个方法可以控制别人,就是梦境,这个,是魔族的专长。”说着,江辰转头看着七梦,“而这个时候,七梦恰巧就在附近出现,所以,我本是怀疑她的,但是猫族的老祖宗坚称七梦不会与猫族为敌,她是老来成精,不用占卜,那双眼睛识人看人是从来不会错的,我也就只能相信她了。如果不是刚才你在隧道里对寒冰和雪菲儿下手,我还真的没想到,您老人家竟然是个妖族和魔族的混血王子!”
的确是这样,在隧道之内,所有的血脉之力都受到压制,雪菲儿的失常,寒冰的爆发,都和这隧道的诡异有关,然而,刚才在隧道内,苗德寿竟然能够向冰雪二人发起攻击,至少说明他除了妖族的血脉之外,还有其他的力量能够护住他的血脉之力,正常使用妖法。如果是僵尸,江辰自己应该能够有所察觉,那么就只可能是魔族。苗德寿刚才遇到七梦,未必是不敢一战,更可能是怕暴露身份。以上种种,让江辰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亮——苗德寿有动机、有条件,唯一所差的就是能力。茅山已经被排除了,如果没有其他的外援,苗德寿就只能指望自己了。
“还是个串儿?”听闻江辰对苗德寿的身份的猜测,雪菲儿瞬间来了兴趣,围着苗德寿打转,还问江辰,“准么?怎么能看出来?”
“我们看不出来,如果七梦想要看的话,肯定有办法。”不用江辰说,七梦已经闭上眼睛做了手印,一股魔气从秀发四周飘散开来,慢慢地汇聚成团,忽然唰的一下,刺进了苗德寿的心窝。苗德寿身子一抖,愣愣地怔在那里,一动不动。少许,只见一团黑气从他胸口弹出,又被七梦收了回来。
“居然是你!”七梦很是吃惊,显然,苗德寿的身份也超出了七梦的预料。
“哼,你们这些悖忘祖宗的家伙!看看你们一个个都活成了什么样子?妖不像妖,魔不像魔,在人类的压制下苟延残喘,没有了野性、没有了狂傲,你们只配做人类的宠物!靠着人类的施舍生存,还哪里有资格称妖?哪里有资格称魔?”苗德寿激愤地数落着苗臻真和七梦,“想想你们祖先的荣耀,我们曾经是这片大地的王者,人类?不过是我们的盘中鱼肉而已,可是现在,为了一点点安逸,你们竟然甘愿对着曾经的奴才摇尾乞怜,受人规制,被人奴役,你们是妖魔的耻辱!”苗臻真和七梦看着苗德寿,各有所思,并没有反驳。
“天不假命,功败垂成!老夫今日被人类偷袭,”说着,苗德寿怒视着江辰,“要杀要剐,就随你们,我的血脉和气息会浸入大地,挥洒天空,从此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不再看这腌臜世界!”
“好啊,被人偷袭很不爽,是不是?”江辰说着,脱下了外套,双拳格格作响,“现在我就放了你,我们光明正大的大战一场,您赢了,悉听尊便,您输了……”
“你?一个僵尸,不过是人类尸变的可怜虫,你也能代表人类?”苗德寿对江辰的偷袭心存怨念。
“没问题,我可以不用僵尸之力!只用人类的血脉和你一战。”江辰面沉似水,声音狠仄,自从认识江辰一来,冰雪二人从未见江辰露出如此阴沉的表情。
“找人类打仗是吧,我来奉陪!”说话的却是寒冰,方才在隧道内,寒冰实力大增,此时信心爆棚,自以为实力不在江辰之下,于是主动站了出来。
“寒冰,别闹……”江辰还试图阻止寒冰,寒冰却已横在了他和苗德寿之间,看来心意已决。
“好,就随你心愿。”说着,七梦一挥手,一团魔气裹着苗德寿,瞬间,捆绑苗德寿的绳子节节寸断,苗德寿又恢复了自由。
见江辰兀自犹疑,七梦对他解释道:“我不是帮着魔族之人,但他即便要死,也应死得荣耀。你放心,我方才见识过这位姐姐的手段,此战,她有胜无败。”
听七梦如此说,江辰也想看看寒冰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退在了一旁。
方才寒冰与雪菲儿一战苗德寿是知道的,脱离了隧道压制的寒冰灵力沛不可挡,气势直压得苗德寿喘不过气来。他知道寒冰是劲敌,反正死志已决,奋起全身之力,化出原形,变作一只巨大的蓝猫,举起裹挟着魔气的利爪,向寒冰挥来。
只见寒冰下意识地脚下移动,然而却步伐凌乱,全不成章法,眼看苗德寿已攻到近前,寒冰灵力鼓动,但却气息散乱,攻守失据——
江辰早就在一旁蓄势待发,见寒冰如此,哪还做他想,瞬间身形闪动,挡在了寒冰身前,挥拳击出,将苗德寿震得连退几步。
寒冰忽然之间没了武力,本来让苗德寿大喜过望,不想江辰又斜刺里杀出,让他错失良机。恨恨地对江辰道:“言而无信,卑鄙小人!”
“你赢了,可以走了。”江辰冷冷地对苗德寿道。冰、雪、苗、梦不可置信地盯着江辰,江辰轻轻点头,示意他早有打算。其他人都是放心的表情,只有雪菲儿嘟囔道:“那尾款谁给?”
苗德寿看了看在场的一众,一声冷笑,转眼没入了夜幕之中。
苗德寿走了,破案的契机就此丧失。现在,要来证明苗臻真的清白,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也是江辰最不愿意选择的一条路——杀上茅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