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相思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题记

上元节是我与他的初见,同样是我与他的诀别。

我叫沈娴,我阿爹是当朝宰相,而我呢,自然是相府独女。他们都说我是被阿爹阿娘宠到了骨子里的,可我却没有什么感觉。

有一次我想多吃一串糖葫芦,阿娘死活都不肯给我买,还骗我说吃多了会长蛀牙,我看礼部尚书的女儿整日都吃蜜饯儿,牙齿一点儿事都没有。

阿娘把我搂在怀里,宠溺地摸着我的小鼻子。我觉得这样实在不好意思,便把头扭到一边去,阿娘却非要摸个没完没了,甩都甩不掉。我只好从了她,任由她玩弄我的小鼻子,阿娘笑了,我却努着嘴,尽是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那小姑娘吃的是蜜饯,你吃的是糖葫芦,能一样吗?”阿娘轻戳我的眉心嗔怪道。

我努着小嘴反驳道:“不都是甜的吗,有什么区别吗?”

阿娘轻叹一声,终是松了口:“你若是想吃,那便吃吧。”我这才历经艰难险阻吃到了糖葫芦。

看吧,这就足以说明阿娘并不宠我。我真搞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说阿娘宠我。

末了,阿娘还说了一句我蠢,我当时并不理解她这话究竟什么意思,只知道“蠢”是个贬义词。

也难怪,当时我只有五岁,话都说不利索,真是难为死我了。所以我当时特别生气,却不知该如何表达这种情绪,便一直盯着阿娘的眼睛看。我本以为阿娘会被我吓到,谁知她竟也盯着我的眼睛,还笑嘻嘻的说:“瑶瑶是想跟阿娘玩游戏吗?”

瑶瑶是我的小名,阿娘总这么唤我。

我被阿娘误会了,气急败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阿娘,但看到阿娘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又忍不住笑了。

后来我七岁了,阿娘说要带我去逛庙会,看花灯。我自然是高兴的,但想到阿娘只给我买一串糖葫芦,便央求阿娘要自己去。阿娘再三叮嘱要事,又挑了一个奴婢陪着我,才放心让我一个人去。

其实我不喜欢这些奴婢跟着我,这分明是阿娘派来监视我的,不让我干这个也不让我干那个,烦死了!这样也就算了,还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气得我直喊:“你们若是为我好便不要跟着我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们没见过我大发雷霆的样子,她们便这么走了。这倒使我有些不知所措。管他呢,反正这样是最好不过的了,我再也不用受她们的气了。

我乐得直欢呼,手中的花灯却掉进了湖里,那可是我最喜欢的花灯啊。我不禁想起那几个被我硬生生赶走的婢女,但阿娘说要在意自己的面子,我也就没找她们回来。

可是我的花灯还在湖里啊。

我急得快哭了出来,这可是阿娘亲手给我做的花灯啊,我亲眼看着阿娘一针一线做出来的。

我忽然想起皮影里有人落水了,也是人下水去救上来的,这花灯和人应该差不多吧,比人还轻点呢,于是我便要跳进湖里去救我的花灯。

我脱下绣花鞋便要跳进湖中,也不知是怎么了,我拼命向前走却像是止步不前似的,好像一步也没走出去。

阿娘说这叫做“鬼打墙”,我害怕极了,终于知道阿娘为何非要找人陪着我,一定是想她们陪着我一起害怕,直到我听到了一个声音——“女孩子家家的,干嘛非要寻死觅活的?”

我转过头来,才发现是一个哥哥拉着我的衣服,我才下不去湖的。原来罪魁祸首是他啊,没想到他眉清目秀的像个正人君子,竟是个见灯不救的坏蛋!

“你才寻死觅活呢!”我也循着他的方法骂他,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听我这么说,居然不生气,反而嬉皮笑脸的对我说:“那你为什么要投湖啊?”

这下换作我生气了,每次我以为他们会因为我做出些不寻常的动作而惊讶时,他们都出乎我意料的笑了。这家伙,和阿娘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你为什么要拦着我救我的花灯啊?那可是我最喜欢的花灯,你拦着我,是想为我捡花灯吗?”我觉得这个回答简直太完美了,足以用这个来告诉阿娘我其实并不蠢。

听了我的话他竟正了色,像我阿娘一样苦口婆心的劝着我:“你这么小,真的会水吗?”

我恍然大悟,才想起来我是个旱鸭子,怎么可能会水,再说除了沐浴我几乎没有沾过水。

这场面极度尴尬,我为了掩饰内心的尴尬,开始转移话题:“你能不能帮我捡花灯啊?”

“不能。”他很快就给出了答复,但这个答案着实不是我想要的,我只觉得他好冷血,好无情,我也是第一次感觉到无助,之前都有人会来帮我的,偏偏他不。

我本以为他会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走开,却没曾想他竟从身后一人手中拿过一个花灯,温柔的递在我的手里。

我真是想破脑子也想不出他为什么要把他的花灯给我,但既然是他自己送给我的,那我自然不好意思拒绝啦!

这个花灯好漂亮啊,比我阿娘亲手做的还要漂亮上好几倍呢。素色的木条围着的框框里荡出一层层荧白色的光,淡雅极了。这么好看的花灯,不要白不要!

我瞬间忘记了那个还在水中飘着的花灯,好像我从来没有弄丢它似的。

“哥,这可是你好不容易猜对二十道灯谜才得的‘镂空明月纱灯’啊,怎就平白无故送给了这素不相识的姊姊?”我忽然听到大哥哥身后传来一声娇嗔,这才知道那女孩是他的妹妹,看起来倒与我年龄相仿。

大哥哥真的很温柔,我霎时清空了脑海里对他的种种坏印象,只觉得哪个女子若是嫁了他,必定是三生有幸。

当然了,我并不觉得我就是那个女子,他这么大,一点儿也不适合当我的丈夫,所以我把她当做哥哥。

大哥哥安慰着他的妹妹,和阿娘安慰我一样。

大哥哥说他叫林澈,我只能说这个名字还算行,但比起我的“娴”字自然逊色了很多。

这个“娴”字起得可真好,拆开来就是“女闲”,我的确闲,实在是闲,要不然怎么会无聊到分析我的名字呢?

他一说他叫林澈,我立刻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他是将府长子,阿爹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他,还说我长大了是要嫁给他做夫人的。不过我也只是当他是说着玩,毕竟他大我十岁,阿爹若不是傻了,怎么可能会把自己最心爱的女儿嫁到大哥哥那里去呢?

我回府问阿娘,我究竟是不是要嫁给大哥哥,阿娘笑着把我搂在怀里,说道:“林家公子还没来提亲呢,谁知道她会不会看上别的女子。”

阿娘这么说,我也大概懂得了她的意思:我确实可能嫁给大哥哥。对于这桩婚事我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我就只知道他温柔,其他的一概不知。

虽说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但我也不以为然,管他对我是好是坏呢,只要我每天都可以玩就好了。

后来大哥哥便经常到相府找阿爹议事,又顺便来看看我。不过他一般与阿爹议事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而看我的时间却总是超过一个时辰。

我本以为大哥哥仅是个温柔的人,却没想到大哥哥居然这么爱玩,还能玩出各种新的花样,所以我每天都极为期待大哥哥陪我玩的时候。

大哥哥和我一起亲手架起了个秋千,漂亮极了,我还在上面写下了我的名字,虽然歪歪扭扭的,但至少能看。

可大哥哥就不一样了,他又用毛笔写了一遍我的名字,值得气愤的是,他把我的字给硬生生遮住了,可是他的字实在好看,我也就只生气了一小会儿。

“瑶瑶,我陪你荡秋千。”大哥哥的声音真的很好听,我正准备坐上去,他却抢先一步坐上:“你唤我澈哥哥,我就让你坐,可好?”

“你这个人怎么得寸进尺啊?”我心说大哥哥和阿娘怎么都这么会刁难人,气得不行,可大哥哥却说:“我没有寸。”这句话使我哑口无言。

嗯……那好吧,叫就叫吧,反正都是哥哥,只要不是夫君就好,于是我努着小嘴,不情愿地说道:“澈哥哥,我可以荡秋千了吗?”

他高兴的像个孩子。明明已经是十七岁的人了,却还像个六七岁的孩子一样,就像我。他这个年纪都可以当爹了,阿娘十七岁的时候啊,我都已经一岁了。

我终于如愿坐上了秋千。其实我倒挺想在澈哥哥坐上秋千的时候猛推一把,看看他会不会摔得鼻青脸肿。但阿娘说趁人之危不是光明正大的事,我就放了他一马。

澈哥哥为我荡着秋千,我问他:“澈哥哥,你真的要娶我吗?”他莞尔一笑置之,却不回答我,我知道他的意思,他这是默认了。

“那我嫁给你之后,你不会管我吧?”我仰着脸问他,捏着我的小脸儿说道:“瑶瑶这么可爱,我自不会管你的。”

我实在不知道我可爱和他不管我有什么关系,于是我只朝他做了个鬼脸,他也没再提这事儿。

后来澈哥哥总来找我,一直到了我十四岁那年的上元节。好巧,又是上元节。那个时候开始,我不再居住在相府了,原因是我嫁给了澈哥哥。

成亲那日恰是上元节,澈哥哥把一脸娇羞的我圈在怀里,执笔写着:“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我记得这首诗后面还有好多呢,可是他写到这里就没有继续写下去了,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我蠢!

我在想,为什么我无论干什么都有人说我蠢呢?我觉得我并不蠢啊,谁知道他们究竟怎么想的。

一开始说我蠢我还生过气,可是时间长了,也就没有什么感觉了,只觉得莫名其妙。

“瑶瑶,你写一遍看看。”澈哥哥这么对我说,我虽不知他究竟有何用意,却也照做了。

相比七年前,我的字体已经娟秀了许多,这多亏了澈哥哥不厌其烦的教我写字。

我记得好像是八岁那年,澈哥哥把着我的手教我写字,我故意把墨水泼在他的脸上。我瞧着满脸墨水的澈哥哥,拍手笑着,等着他生气。

没想到他非但没生气,反而笑着指着我的脸。我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身边的人,他们也笑得合不拢嘴。我走到湖边一看,这才知道我的脸上也染了墨。

谁知我一个踉跄便失足跌入了湖中,脸上的墨也全被水冲开了,我本以为我死定了,澈哥哥却跳进湖中把我救了上来。我看着他的脸却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他脸上的墨迹也都被水冲刷洗净了。

我知道,他是为了救我。

现在,澈哥哥满脸宠溺的看着我,又蛮不讲理的要求我叫他“夫君”,可我觉得这两字太肉麻了些,我虽是女子,却不愿意这么唤自己的丈夫。

我不情愿地摇着头,凤冠霞帔碰撞在一起产生了一种清脆悦耳的声音,而锦衣红裙之下的我也显得更加娇小可怜。

澈哥哥捧着我的脸,郑重其事的看着我:“不喜欢叫,那便不叫了。”他停顿了一下,踌躇片刻,续道:“瑶瑶,你喜欢我吗?”

我看着他:“喜欢啊。”

他猛然抱住我,问道:“是……哪种喜欢?”

嗯……这个问题的确把我难倒了,喜欢这种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让我表述出来可真是难:“大概是妹妹对哥哥的那种喜欢吧。”

我能感觉到他搂着我的双臂松了些,他还是倔强的问我:“除了这种喜欢,还有别的喜欢吗?”

我很认真的想着这个问题,然后疑惑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究竟对他有没有别的喜欢,我只是……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如果哪一天你对我有了那种喜欢,便改口唤我阿澈吧。”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澈哥哥便在地上打了地铺。他一定是想让我睡地铺!好啊澈哥哥,你……你居然在新婚之夜让你明媒正娶的妻子睡地铺!天理何在?!

待到他打好地铺,我也不等他说,立马乖乖的躺在了地铺上。澈哥哥看到了却把我抱在榻上,替我盖被子,掖被角,然后……自己睡了地铺。

我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你……你跟我抢地铺干嘛?”

他苦笑一声,道:“你不是对我没有那种喜欢吗?那今夜我当然不能与你同床了。”

“哦……”我的声音越来越小。不过这样也好,虽说如今正值冬季,但和他睡一起肯定会很热,这样正好,我们俩都不会热了。

澈哥哥可真聪明!

就这样过了好几年,他们从未碰过我一次。好多人都一直盯着我的肚子看,却从来不见动静。

澈哥哥对我可好了,他常带我去长安楼看烟花,我说喜欢烟花,他就给我买了好多烟花,在府中放给我看。我看着那些绚丽多彩的烟花,心里很高兴,我觉得他对我太好了,却不知道我对他到底有没有那种喜欢……

我只觉得这些烟花不过刹那芳华,辉煌一时,转瞬成空,待到烟花散尽时,只觉得这不这不过是梦一场,心里空荡荡的。

烟花的烂漫结束了,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澈哥哥还常在上元节陪我去看花灯,在平常的日子里和我一起品茶,听小曲儿,我真的好开心。

我觉得澈哥哥和阿娘不一样了,阿娘总在大场合让我拘束些,不让我像平日一样开怀大笑。但澈哥哥就不一样了,他那日带着我去赴宴,好像是什么楚王女儿的满月宴。

说起来,这位楚王妃还比我小两岁呢,当初我拿她整日吃蜜饯儿为我想吃糖葫芦找借口阿娘还不肯松口,没想到如今她的女儿都满月了,我还像个小女孩,一样无忧无虑的。

赴宴时,我无意间露出了皓腕上殷红的守宫砂,好多人都在嘲笑,我说澈哥哥虽娶了我心里却没我。澈哥哥把我护在身后,辩驳道:“不是我不爱瑶瑶,是瑶瑶如今心里没有我。我们一定会子孙满堂的!”

我扯了扯澈哥哥的袖子,暗示他不要继续说下去了,可他却抱起我,板着脸离了宴,丝毫不给楚王面子——尽管他与楚王是挚友。

澈哥哥刚走出楚王府,笑容便漾开了。我还以为他真的生气了,既然如此,那便是最好的。

这个时候我感觉我好像爱上他了,可是我也说不准,想唤他阿澈,又觉得如果真的没有这种喜欢,叫出口了却又尴尬,思来想去,终是没有叫出口。

澈哥哥虽然是大将军,整日却无所事事,这倒不是因为他不称职,而是边疆——太太平了。

可是近日边疆却不太平了,皇上说要派澈哥哥去守卫边疆。我觉得挺好的,这样一来澈哥哥就有事可做了。

在我心中,大将军都是神一般的存在,战无不胜,就像关羽一样,杀个人易如反掌。澈哥哥也一定是这样的。

但我听别人说,带兵打仗向来是九死一生,除了一些将领天才以外,战死沙场的将领有成千上万呢。

我不禁有些担心澈哥哥的安危,澈哥哥却像去散步似的,一脸的云淡风轻,临行前还递给我一串红豆,美其名曰“相思豆”。

“这不是红豆吗?干嘛给它改名字?”我问道。

澈哥哥圈着我说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我似懂非懂的颔首,他又说:“相思豆落下之时,我就会回到你的身边。”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我好像听到了泪珠掉到地上的声音,下人们都说那是我的泪,可我不知道我哭了。还有,我怎么会哭呢?

可他们偏说这泪是我的,那好吧,是我的就是我的吧。但不知从何时起,我的眼角湿润了,嘴中呢喃着道了一声“阿澈”。我为什么会说出这两个字我自己也不知道,但这足以证明我对他有了那种喜欢。

阿澈怔了怔,我又听见了泪滑落的声音,可他终究没有再回头看过我一次。

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为了让他早点回来,我日日摔那串相思豆,可是一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回来。我不相信他的话了,我的手也被摔疼了。阿澈好坏,出征了还不放过我。

他每个月都能寄来一封信,因此我坚信他一点儿事都没有,一定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的。

比如今日,阿澈便在信中写,让我不要担心他,他很好,还让我在府中好好等他得胜归来。

还有一次,我发现阿澈给我的信纸一次比一次老旧,心下疑惑,结果没过几日,我便又收到了他的来信,其中有一段的意思大概是军中信纸少,时间长了自然就泛黄了,我也就很轻易的相信了他。

阿澈就这样,一写就是十年。

我偶然听别人说阿澈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战死沙场了,我的心头一颤,却不愿相信。但手里那串已经攥了十年的相思豆溘然落下了。

我知道,这场仗早就胜利了,阿澈是为了保护将士们才牺牲的。可这现实太残酷了,我刚爱上他,他就永远的离开了我。

皓腕上殷红的守宫砂,刺痛了我的心。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无论是谁都说我蠢了,因为“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的后面的故事,是生离死别!阿澈不愿它发生,可是有了青梅竹马,就注定有远行无归。

想到这里,我乍然心痛,泪眼婆娑地奔向书房。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书房,也许是因为阿澈在这里与我写那首诗吧,又或许是阿澈曾经在这里睡过吧,我已经无从知晓了……

我在阿澈的书房里找到了一封封信,那些纸都已经泛黄了,显然是十年前写的。怪不得阿澈给我的信纸一次比一次老旧,可我还是不愿相信……

那日是上元节。好巧,又是上元节。我不知道该对上元节持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它让我与大哥哥相遇,让我嫁给了澈哥哥,也让阿澈离开了我。永远永远。

我去听曲儿,希望可以偶遇得胜归来的阿澈,可我只听到了一曲《生查子·元夕》:“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对啊,月亮像小鸟一样挂在枝头,花灯也在湖中漂着。等等……花灯?我透过木窗,远远地看见了我与阿澈初见的地方,我丢失的那盏花灯,也沿湖漂了回来啊……可我的阿澈,你……究竟在哪啊?

“阿澈……”

【完】

上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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