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飞将封五的意思向湛若水大略说了,湛若水无奈道:“难为他有心了,只是麻烦他们为我这垂死之人奔走,实在于心难安,至于搬换住处,也是大可不必了。”
孟飞急道:“爷的行迹身份已然败露,若不另换个住处,怕会引来许多麻烦。”
湛若水道:“只怕我才在扬州露面,朝廷便已得了消息,只这数日里相安无事,可招来半点麻烦?”
孟飞想了想,便摇了摇头,奇道:“是了,若依爷所言,近日悄然无事,倒似是朝廷还不知晓爷回扬一般。”
湛若水冷笑:“非是不知道,不过是‘狮子虽死,余威犹存’,不敢轻举妄动罢了。”复又叹了口气道:“未料我当年盛名,竟致如斯。唉,盼只盼这点余威,能够让我安然等死。”
湛若水说着竟自笑了,孟飞却是半点笑不出来,愈发盼着封五的消息。湛若水也懒得理会他们,他自有他的打算。这日傍晚,他换了身衣裳便要出门,孟飞大奇,便要跟了出去。湛若水止住他道:“你为封五元长出头,打了扬州知府的衙内,不过才三两日功夫,风声未过,官府只怕还在拿你,不如老老实实呆在园中,也给我省去许多麻烦。”
孟飞听他说得在理,只不放心湛若水孤身出行,执意还是要跟了去。湛若水自忖不与他交待清楚,此番是出不得门了,便道:“我在扬州有位故交,此番回扬,少不得去探望探望。”看三言两语说不动孟飞,只好道:“我此去一个时辰便回,到时不归,你只管来天香楼寻我便是。”
孟飞虽不知天香楼是何去处,但听他说明白了地方,倒也不再执意阻拦,且他还要等着封五的消息。湛若水走后不知多久,连日未见的封五来了。孟飞看他满面春风之色,便知事情有了着落。果然,封五一落座便道:“两件事情都有了眉目,先说要紧的。”喝了口茶,把嘴一抹道:“各处都有消息传来,这世间打着秋主幌子行医行骗的果然不少……”此话听得孟飞心中一紧,封五看他神色,笑道:“好在秋水笺是骗不了人的!一二十个‘秋主’,使秋水笺的只此一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写着药方的小笺来。
孟飞颤抖着双手接下,仔细地看着。那纸笺裁制精致,颜色较之湖色略浅,乍一眼看去,状若一泓秋水澄澈,右下角寥寥压印出几笔简单的菊花花纹,很是清雅冲淡。孟飞颤声道:“这……这便是秋水笺?”
封五再喝了口茶水道:“不错,我再三印证过的。”看孟飞略有疑惑之色,封五笑道:“这其中有个缘故。那家药房掌柜竟是听过秋主大名的,赶巧前些年有人拿这笺子抓药,竟被他认了出来,将方子另誊抄了去,自花高价买下笺子来。我请他拿出当年药笺,两相对比,果然一模一样。”
孟飞大喜过望,一把抓住封五急切切道:“秋主现在何处?”
“你且稍安勿躁!”封五笑道:“秋主本是世外高人,行踪飘忽,哪会久呆一处?此番救人之后,便失了踪迹。”
孟飞听得此语,颓然落在座中,封五看在眼里,笑说道:“你这性子比我还急,只听得前一半。你可知这笺子我从何处得来?”
孟飞没好声没好气道:“自然是药房。”
封五也不以为忏,笑问道:“哪家药房?”
“我管你是哪家药房……”话音未落,孟飞眼睛一亮,蹭地一声站了起来,高声道:“莫非他人正在扬州?”
封五被他的声音震得两耳嗡嗡作响,一径揉着耳朵,哈哈大笑道:“自然是在扬州了,想来是上天垂怜,也是相公的福气。你且放下心来,我已命下弟兄们全城找寻,最快今晚,最迟明晨,必有好消息。”
孟飞喜不自禁,思及向前言行,不觉赧颜,向封五一揖到底,正色道:“老封,此番是我失礼了,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请受我一礼。”
封五赶紧扶住孟飞,哈哈笑道:“你我就不必多礼了,还是赶紧将这好消息告之相公才是。是了,我来这许久了,还未见过相公,可是还在房中?”
孟飞面色一苦,将湛若水出门之事向封五说了,封五问清去处,面色陡变,一拍大腿,叫道:“哎呀,大事不好!”
孟飞心下一紧,急急问其缘故。封五懊悔道:“早知相公是去天香楼,我便是死也不肯让他去。唉,我早些赶来就好了。你有所不知,那天香楼,正是苏灵儿的巢穴,掌管天香楼的老鸨叫清明,是苏灵儿手下最得力的婢子。相公此去,不是自投罗网么?”孟飞听罢顿足悔恨不已,当下二话不说,拉起封五便向天香楼急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