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记事起,父亲就像一个魔术师一般,总能在三锯两斧之间用一段不起眼的尾料给我和弟弟变出许多让小伙伴羡艳的独门玩具—一把造型奇特的木剑,或者一只体型硕大的陀螺,抑或一把帅气的手枪,这些玩具帮我和弟弟顺利的坐上了“孩子王”的宝座。
而这一切源于我们的父亲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木匠师傅。“何师傅”是父亲的专属名号,有些远乡的客人拎着酒到我家请匠(家乡盖屋前请木匠的乡俗),找乡邻问路,打听父亲的名字可能还有人不知道,但只要一提“何师傅”,那就一定能找到我家。
父亲十五岁学艺,二十岁出师,从那时起,基本七里八乡新建的每一座院落、学校、甚至庙宇都出自父亲之手。而父亲最让人称道的就是"活细","活细"是我们家长的方言,大致的意思是干活扎实,手艺精细。有些人家为了请父亲修院盖房,提前两年请匠,我曾问师爷(父亲的木匠师父),为啥这么多人宁肯多等,也要请我爸盖房,师爷告诉我,因为你爸有颗匠心啊,谁不想住用心盖好的房子呢。
近些年虽然在农村盖屋,砖混结构慢慢地替代了古老的土木结构,但是父亲的手艺却没有拉下,他与时俱进,自学贴瓷砖,做时兴家具,依旧是手艺为人称道的“何木匠”。
父亲这一干整整就是三十年,直到来城里帮我带孩子时,也经常会有老家的电话打过来,打听父亲啥时候回去,要提前请匠盖新房。正是靠着父亲的斧头和锯子,我和弟弟一直读到了大学毕业。
也许是受父亲影响,我打小就喜欢摆弄各种工具,热衷研究各种玩意的结构和原理,最高兴的就是家里的钟表又坏了,收音机又不响了,我都赶在父亲修理之前先预修理一番,当然到最后免不了多几个零件出来,而且基本都是把聋子治成了哑巴。后来在考大学报志愿时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工科院校,毕业后成了一名汽车工匠,研究汽车的心脏-发动机。
工作后基本每周都会与远在老家的父亲通电话,父亲总会仔细地询问我的工作,虽然他可能不懂我的说的三维构图、模拟分析、台架试验,但总是兴趣盎然,时时叮嘱我造车与盖房一样,都是大事,系着人命,一定要用心。无论是返乡离家,还是日常通电话,无一例外父亲的最后一句话总是“干活一定要用心”。
毕业最初几年,年少轻狂,总认为时代变了,现在的技术已经不需要父亲过时的那一套。直到在职场摸爬滚打十年,时至今日,才慢慢对父亲常说的“用心”一词心有体悟。记得刚毕业时在底层的民企工作,而现在却在业内顶层的外企任职,朋友问我诀窍,我就把父亲的用心二字转赠给他。因为只有我心里清楚,这十年我是如何用心的校对每一个公差,用心的准备每一次试验,用心的制作每一个方案……所以直到有一天,当机会垂青,才能一擒而下。
也许正是遗传了父亲的匠心,这十年我一直用心的爱着汽车行业,在三千多个日夜都钟情于发动机,我相信这也会成为我一生的事业,我感谢父亲不仅给了我一颗跳动的真心,而且给我一颗专注的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