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临危受命
徐军退兵后,代北“云岭——桂马丘——薛石”一带由齐治部队戍守,成业则亲率部队快马赶回永城。一干人等绕开城东的围困工事,从北门进城。
就在全军还沉浸在徐军撤军的喜悦之中,成业却一直一脸惨白,他死命勒住缰绳的双手,此时青筋已根根暴出。
“来人,”看着眼前的府门,妻子早已在门口等待着他,他深吸一口气,低声唤道,“扶孤下马。”
离姜双眉一皱,自己身子不便,示意一旁侍奉的齐叔上前。下马之后,成业依旧步履不稳,他双手紧紧扶着妻子的肩膀,缓缓向府内走去。
“让魏丹主持徐军退兵事宜,”他低声向妻子嘱咐着,双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身后众臣行礼之后,大门正在缓缓合上。
“让燕林应对代南,其余相机行事,”离姜紧紧扶着丈夫,她抬头一看,只见豆大的汗珠沿着成业的鬓角直淌而下,“吱呀——砰”,听得身后府门终于合上,成业松开一口气,声音却越来越轻,“孤的伤势,知晓的人越少越好……姜儿……一切……拜托你了……”
说罢,早已一脸死白的成业终于经受不住,身子猛得倒了下来。这时,围在一旁的众人才发现他衣衫上渗出的那片殷红,原来成业为了不乱军心,一路上竟用甲胄披风掩盖了那处战场上所受的箭伤。
“来人,”离姜搂住成业,抬首看着周围不知所措的侍女仆从,嗓音中透着一丝惊恐,“速唤医官。”
……
施于魏丹等一干文武焦急地等在屋外,竖起耳朵仔细分辨屋中情形。许久医官才从里面出来,众人见状立刻围了上去。
“殿下伤在要害,中箭之后又未及时处理,使得伤口又再次拉伤,此次凶险,恐有性命之忧啊。”医官的一句话,把众人的心给悬得更高了。
如此紧要关头,成业竟出了意外,不得不让在场的人们担忧,个个眉头紧锁。而担忧背后,各人却有自己的思量。其中不少人在想,倘若成业因此一命呜呼,代北将会如何?自己又该如何打算?
又是一天过去了,成业依然昏迷不醒,离姜轻抚自己的腹部,自他坠马昏迷至今,她虽然身子不便,却也彻夜守在他的身边,按照成业吩咐,她已将南北事宜交托那二人,随即她便开始翻看案上那已堆积如山的成捆简册。
正看到施于所述的“徐国第七军处置之策”,桂马丘之役后,徐国军队陆续退至江北,唯有这第七军依旧被困在永丰城东,奄奄一息,是放是囚,却让人犯难了。倘若轻易放人,未免有先前努力都做徒劳之感;倘若囚住,永丰本身人力稀少,粮食短缺,又哪有余力可以管住这一军之众?倘若杀……正当她苦苦思索之时,便听到不远处两个仆人低声嘀咕的话语。
“今日我又听得施老将军与那徐国人大吵一通。”
“是啊,施老将军德高望重,那徐国人也不知是何来头,居然敢与老将军叫板,一旁的几位大人也不敢劝呢。”
“我听说,先前也有此类事,不过殿下在场,两人也不敢放肆。可如今,你说万一殿下他……我们好不容易赶走了徐国人,不会又起内乱吧。”
“嘘,这种话你怎么敢在这儿……”
两人越走越远,声音渐渐不可闻了。但简单的这几句话,却让离姜听了进去,想到方才所思,也罢,就让她独自一人做一次决定吧。为成业拭去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她出声唤道,“来人,为我更衣。”
……
“按孙客卿之意,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之前与王子奚定下的约定抛之脑后即可啦。”
“两败俱伤,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无耻之徒。”施于破口大骂。
“——夫人到”舍人拖长声调的通报,让正在议事的一干人等错愕万分。常年共事,大家对于太子成业十分熟悉,但这位太子妃却是深居简出,少有露面。虽风闻太子妃贤良淑德,与太子感情甚笃,但官员职责在于朝政之事,大家平日对这位太子妃很是陌生。众人依稀记得前两日,太子倒下之时,太子妃奉教令安置各方,眼眶虽然微红,却依旧指挥自若,让众臣心生敬意。
太子妃一身端庄朝服,缓步走入。众人虽感错愕,但君臣之礼不可废,大家齐齐下跪,毕恭毕敬行礼。礼毕,伯卿才敢抬头直视这位夫人。夫人年方四六模样,却显得分外成熟,服饰映衬下更是端庄,隐隐透出不凡贵气。示意官员们坐下,她这才在旁人的协助下,撑着腰扶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跪坐下来。这时伯卿才发现陪着太子妃的居然是许久不见的沐灵。
“殿下伤重,代北事宜还得劳烦众卿,我在此代夫谢过了。”
“夫人言重,为殿下尽忠,为代国尽力是臣等之责。”施于身为众臣之首,谦虚回答。
“施将军说得好,为殿下尽忠,为代国尽力。”离姜面带笑容,颇有称赞意味地点头,接着又说道,“那为何徐国人刚走,已经吵成一片?你们知道为何殿下受伤之后,一直隐忍不发,硬是撑到永丰?”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应声。
“殿下就是唯恐徐国人听到风声卷土重来。”离姜正色看着这群人,“你们倒好,吵成这样,到时徐国人还没听闻殿下伤势,就已听说代北群臣内乱。”她顿了顿,又道,“你们是嫌徐国人太好对付了?还想再打一次?”
众人跪了下去,战战噤噤地回答,“不敢。”
“那好,接下来徐国那边如何对付,王子奚那边如何答复,殿下之前如何安排的,就如何继续。施老将军,代南事关全局,请你协助燕林继续安排和谈。魏少司马,徐国退兵由你主持,万不能有所纰漏。众人需以殿下既定的政策为准。”众人见离姜全程并未提到孙伯卿,不免心中暗笑,孙伯卿暗暗在袖中握紧拳头,这一幕却被一旁的沐灵看了去,她看向嫂嫂,后者却环视众人,见众人并无异议,便示意沐灵搀扶她起身,敛起衣袖,“众臣具是殿下肱骨,同为代国,就算平素有所成见,也希望能摒弃旧见,携手共度此次难关,我再次谢过了。”
说罢,她微微欠身向众人行了个礼,吓得众人连呼,“不敢”。伯卿也如同僚那般向这位夫人恭敬行礼相送。
“孙客卿,第七军之事,若有疑虑,这段时间,可以直接找我相商。”听到这句话,伯卿再次抬首看向这位太子妃,只见对方双目也在回望自己,眼神深邃,让他难以捉摸。
目送夫人离去,只见施于挥袖与燕林出帐,不再纠结与孙伯卿的争吵,一旁紧张数日的众臣也终于长出一口气。
永城城东,此时却是另一番场景。徐国第七军被围困于此已有旬日,统帅淳于仲吾在被困之初也曾尝试发起冲击,突破重围。但两军无论是战力还是韧性都旗鼓相当。纵然是他,也只能天天看着包围工事的成型而无可奈何。
“将军,喝水。”看着侍从端上浅浅的小半碗水,仲吾无奈叹气,小侍从那张稚嫩的脸庞,沾满了尘土污垢,让他心中不免惭愧,“将军一声令,士兵千条命”伯卿的简册上所写果然不错。之前他年少得志,意气风发,只觉建功立业不过在瞬息之间,而在这苟延残喘之时,才刚刚想通,兵者大事,身为将领,更是系手下士兵千万条性命于一身,又怎能儿戏视之?
“现在营中的粮草和干净的饮水还剩下多少了?”
“随身带着的十日粮草已经限制发放,还能撑个一两日,小溪截留之前,我们积攒的些许饮水,也就够撑个三四日罢了。”
情形实在不容乐观,环顾四周,士兵们一个个步履蹒跚的样子,根本不可能再次发起冲击。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又有些干裂的嘴唇,心中无尽茫然。
就在仲吾茫然之际,另一边城墙上,一个身着甲胄的人也同样在望着他。好不容易把仲吾逼到如此境地,看到徐军兵卒,大多倒地不起,余者也多无力走动。代国居然要把这些人放走,成业受伤昏迷,失去助力的他,甚至连杀掉被困敌人的权力都没有。想到这里他不由冒火,他的右手指深深的扣进城墙之中,许久不放,这时一只略小的手抚上他的右手背,待他回过神来,转头一看,原来来人是沐灵,沐灵似乎明白他心中所恼,安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现在兄长这副情况,你弟弟放他多活一两年又如何呢?你还怕抓不住他?”
伯卿松开紧扣的手指,想到仲吾,不由笑着感慨:“真羡慕殿下,我要有你这样一个妹妹,该多好。”
沐灵转过身子,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又故作生气地说:“谁要做你妹妹。”
此话一出,两人略显尴尬,许久过后,两人相伴走下城墙,伯卿率先打破这种尴尬,先开了口,“出去那么久,刚刚才回来?若不是早上看见你扶着夫人出来,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沐灵叹了口气,“是,我去国都将李家小姐接了出来。”
“李家小姐?”
“是先国后的侄女,兄长的表妹。兄长想让她去代南,和王子奚的独子公子午联姻。”伯卿听到这里,不免感到一丝心虚,看了看沐灵,后者却神色坦然。
“路上可遇到什么波折了?”
“多少总会有些波折。”沐灵淡然一笑看着伯卿,“不过倒也无碍。”
就在代北战火稍有平息之际,代南战事却愈发紧急。代南军主力自田岭山脚下与平城军大战一场之后,双方僵持不下。
“公子,代北来人了。”坐镇主帐的子午接到侍从报告,收起手中布帛地图,“他们人在何处?”
“已安排至偏帐。”
“我这就前去,父亲知晓了吗?”
“将他们安排在偏帐就是殿下的命令。”子午听了,眼也不抬一下,挥手示意侍从退下。
代南偏帐之中,燕林一直在不紧不慢地品茗,他抬眉看了一旁的施于,笑了笑,“施老将军,你坐立不安,有失老将风范啊”。
“我们到此也有半日了,王子奚迟迟不见,老夫也是着急啊,”说话间,他又盘腿坐下,想到成业的伤势,不由叹气。
此时,一传令小兵入帐通报公子午来了,两人齐齐起身。只听清朗的男声由远及近,“实在是军务繁忙,片刻抽身不及,父亲年迈,身体不适,只有让子午来向两位贵客多多赔罪了。还望海涵。”
“公子不必多礼,我等对抗外敌,尔等清除内患,代南与我代北皆为代国所谋。”燕林对道。
三人坐下,子午开口道,“代北代南相隔甚远,两位远道而来,煞是辛苦。子午先进一杯。”
“谢公子,”燕林一饮而尽,继续道,“相隔虽远,但也殊途同归。”
“子午洗耳恭听。”
“殿下父子率先起兵,众公族云集响应,以对抗忝居平城的成乐,当为代国公族之表率。”见子午面露得色,燕林继续,“成乐暴虐,残杀一众赴国都祭奠先君的公子,公子更是死里逃生,想必记忆犹新吧。”
“那次祭奠,子午终身难忘。代国基业不能毁于我辈手中,身为公族,起兵更是义不容辞。”子午义正辞严地回应道。
“公子所说不错,魏岳与公子闵更是为其作伥。害得公族与百姓皆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燕林停顿了一下,道,“更何况,成乐之位本来就来历不正。”
“哦?这点倒也有所风闻。确无实据。”子午饶有兴趣地看着燕林。
燕林微微一笑,继续道,“成乐如此刻薄寡恩,将殿下父子与一众叔伯逼到如此境地。难道公子想在打败平城军后,继续拥立成乐?”
见子午没有回答,燕林继续,“恐怕就算殿下父子愿意,那些父亲子侄死于成乐屠刀下的公族们也不愿意吧。”他停顿片刻道,“恐怕成乐自己也不愿意吧。”
子午紧捏拳头,随后松开手道,“两位初到我军中,还未四处看看,这就让子午为两位带路吧。”
“也好,有劳公子了。”燕林与施于拱手道谢。
军营人声鼎沸,刻把时间,公子午已带领两人巡视了两处士兵操练。代南富庶,代南军的装备也较贫瘠的代北大有不同,施于虽然不善言辞,但也清楚公子午此举目的。眼前代南士兵抖擞的军容和高昂的操练士气,加之精致的甲胄和锋利的兵刃所反射的光,更让观者为之心头一震。他不由地和燕林对望一眼。
“施将军,”见施于看着自己的兵,一言不发的样子,公子午故意问道,“代南士兵战力尚可吧。”
“士气高昂,让人惊叹。”施于实话实说。
子午忍不住的露出笑意,但一旁的燕林一句话却让子午彻底无话可说,“可惜有如此强劲的军队,竟数月来与平城军相持不下,让人惋惜。”
就在施于和燕林在代南军营中与王子奚父子相持不下之际。徐军退兵行动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停——”徐军退至云江北岸四舍之外,一切渡船工具皆已捣毁,此时代北这一方的魏丹这才下令,由永城军护送,将两队缴械的徐国军队护送过江。
看着自己军队好不容易打下的寸寸土地竟要如此轻易的拱手相让,孟璋不由愤愤,紧紧握着手中剑,向一旁的孟清道,“早晚我还会要回这个地方。”
孟清倒是默不做声,双目盯着对岸的主持一切的魏丹,暗暗问了一句,“此事为何只派了一名官员主事?”
“长公主有所不知,此人原是代国的少司马魏丹,在代国朝中管理军务多年,此时让其主理,也很合理。”一旁太子詹事解释道。
孟清点了点头,但詹事的解释并没有解开其疑惑。她回首看了一眼弟弟,只见这位太子殿下还在一脸怒火地看着被缴械的徐军,她暗暗叹了一口,勒紧缰绳,策马离开了。
“夫人,我方俘虏的徐军大多已交接给了徐国,徐国军队也已退至距飞雪关五舍的泉溪邑。”魏丹向离姜说道,“只是,”他说到此处,看了一眼一旁并立的伯卿,“永城外被困的第七军已是奄奄一息,若还不放人,再下去,恐怕只能给徐王送第七军尸体去了。”
离姜明白伯卿的心思,看了一眼他,道,“现在第七军情况如何了?还能支撑多久?”
“断水断粮,已经彻底失去战斗力。至多还能坚持三日。”魏丹回道。
“孙卿,”离姜看向伯卿,道,“围困第七军,也有你的一份力,以你之见?”
伯卿此时明白,这次是无法消灭第七军,无奈叹了口气,拱手道,“臣以为,第七军可放,但不能轻易放,应将其作为徐国退兵的最后砝码。”
离姜见伯卿已经放下这次彻底消灭第七军的想法,点了点头道,“魏卿,缴械第七军,另行安顿,处置完其余徐军俘虏后,再开释第七军,务必确保徐军退还泉溪邑以南所有代国土地。”
“是——”
数日后,飞雪关外,白士绩终于在时隔数月之后再次见到了第七军,此时第七军已失去当日出发时的风采,军中大多精神萎靡,体力不支,面容憔悴,三三两两相扶而行。他心中不由暗叹代国人手段之狠辣,先前那份轻视代北之心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正在思忖之间,白士绩终于在人群中望见了淳于仲吾的身影,“淳于将军,”他忙赶上前去招呼道,“元帅有令,命你回到军营即刻去见他。”
仲吾望着这个少年护卫,仿佛看到出发前意气风发的自己,想到自己这一时轻敌,竟带着手下人差点赴了一趟黄泉,心中感慨万千,犹疑片刻,道:“好,白护卫,烦请带路。”
走入帐内,只见邹元帅正坐主位,众将皆在列席,让他颇感意外的是,长公主也在其中,他一进门,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让他这个被俘之将颇感压力。
行礼之后,邹戈示意身旁护卫宣读君令,这时他才知与代北达成议和协议之后,徐王就已带着太子返回国都。此次伐代之役,虽攻占土地不多,重要关隘只夺了一座飞雪关,但一众将士皆有封赏。听罢君令,仲吾松了口气,原本还以为会对他这位被俘之将有何惩罚,这之中居然只字未提,起先徘徊在他心头的阴霾也渐渐散去。
“启禀元帅,末将此战不利,使得第七军深陷代北陷阱,请求自罚。”虽说国君未罚,但自己请罚却是另一回事,此次被俘将领不少,他这一请一退,会显得与其他将领大有不同。沉浸官场数载的仲吾也深谙此道,君令一读完,他便主动请罚。
“淳于将军,第七军的失利确实在意料之外,但大王旨意已下,本帅也不好收回。”邹戈一脸为难的样子,让仲吾心中不免暗暗得意,但邹戈话锋一转,又道,“但淳于将军此心难得,不知你是否愿意待罪立功?”
“将军但讲。”仲吾嘴上这么说,心中又开始暗暗咒骂邹戈不按常理出招,这次又不知要做什么了。
“此次我军拿下飞雪关,实属不易,飞雪关地接三国,异常重要,不知淳于将军是否愿意为国守住飞雪关?”
淳于仲吾愣了一愣,心想这说出去戴罪立功的话已不能收回,只要能保住现有的官位,到时候可以考虑换回国都,于是硬着头皮,答道,“末将遵命,定当万死不辞。”
退出元帅主帐,只听后面有人唤他,仲吾转过身来才发现,原来是长公主孟清,他当即行礼,“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元帅安排将军镇守飞雪关,不知淳于将军有何策略?”
“飞雪关刚被拿下,根基不稳,末将目前想到的也只先有扎实基础,待到时机成熟再出击。”淳于仲吾用一句套话认真应付着,“不知长公主有何良策可以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孟清刚喊着他时,原想将心中所想的代北局势与之交流,助其一臂之力。不过毕竟跟随父王出入朝堂军营多年,听到淳于仲吾此话,瞬间明白了他心中只想自保而已,孟清叹了一口气,迟疑片刻,提了一句,“只是,这次议和,对方仅仅派出一名少司马,本宫担心他们另有后招,还请淳于将军多加注意。”
“多谢殿下提醒。”淳于仲吾依旧一脸恭敬行礼,说罢便退下了。
望着淳于仲吾远去的身影,孟清紧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而此时在不远处,白士绩紧握手中的剑,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嫂嫂,”沐灵给离姜递去一块沾过水的帕子,道,“目前徐军已撤至云江北岸,施老将军与燕林这里也与代南达成协议,只是李家小姐出嫁的日子还未定下。”
离姜接过帕子,为成业仔细擦拭伤口周围,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只是成业迟迟不醒,让人不免心焦。
擦拭完,离姜扶着床榻站起身,却不知怎么眼前猛得一黑,险些倒下,沐灵反应迅速,赶紧扶住,离姜摇了摇头,站稳了,沐灵在一旁看着,不免有些不忍,“嫂嫂身子不便,却一边要照顾大哥,一边还要维持政务,太辛苦了。”
离姜并没有说什么,就问了一句,“疆儿呢?”
“他跟那个黑玉剑客学什么剑法,说您要忙的事情太多,自己不能再打扰您了。”沐灵想到这个侄儿,就不由地微笑。
“这个傻孩子,待会儿你出去把他叫进来吧。好,你刚才说道哪儿了?李家表妹和公子午的婚约?”一旁随侍的侍女将擦拭伤口的水盆和换下的绷带撤下,离姜则示意沐灵去屋中另外一边谈。
“是,倘若此时安排出嫁,兄长再不出现,怕是有人要起疑心了。但是兄长现在这样子……”
“他伤势已经稳定了,医官这两日来看,说失血过多,醒来还有些时日。”离姜摇头,“再拖些时日吧,等我们收复代东公子闵封地后再安排吧。”
“不……不用……”微弱声音让两人突然把目光投向榻上人,那人用尽全身力气吐出四个字,“一切……照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