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爱自然。我爱早晨清新的风,爱傍晚天边燃烧的火焰;我爱夏天碧绿悠然的湖水,爱冬日里雪花飘落的沙沙声;我爱夜晚生机盎然的星空,爱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将沉闷的空气捣碎。
有一年夏天,我在法国南部的葡萄园里打工,一整天都得弯着腰,弓在葡萄树下采摘那些沉甸甸的果实。那个工作非常累,所以当地人都不愿意做。一天的工作结束时,我只觉得自己明天肯定没办法直起腰来了。
可是我是那样快乐,在那片海洋一般神秘浩瀚的果园里,饱满的葡萄散发着成熟的芳香,阳光灿烂,洒在我的背上。中午,我在一棵樱桃树下吃便当,然后躺在大地上浅浅地睡一会儿。等到下班时,虽然已经腰酸背痛,我还能骑着自行车快活地在乡间小道上飞驰。
到大自然去!像一句古老的咒语在我的血液里反复吟诵,像来自远古洪荒的召唤,将我从午夜昏沉的梦中唤醒。然而醒来后是又一个要上班的日子,我的森林是桌子上堆积如山的A4纸文件。
辞职,去远行,变得越来越迫在眉睫。时钟的“嘀嗒、嘀嗒”声不断在我耳畔响起,年岁越增长越觉光阴飞逝,必须紧紧抓住这宝贵的一分一秒,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当我第一次说出这样的想法,大部分的人都是疑惑不解的。
“为什么非要辞职呢?”
“工作之余也可以从事兴趣爱好啊!”
“爱旅行只需要请一个长假就行了。”
也许是心意还不够坚定,也许对于辞职后的生活思考得还不够成熟,我听从了这些善意的劝说和建议,请了两个星期的长假,去了一趟西部的草原和山野。
回来后的生活依旧没有改变,时间飘然远逸,我依旧面对每日的工作失去了热情和喜悦。城市的钢筋水泥带来了保护,物质,和便利,却让人丧失了野性与活力。我想我需要的不是休息,散心,和放松,我需要一个跳跃,从这眼前的生活里跳脱而出。
我依旧向往碧绿的一望无际的田野,向往明净的蓝天和山谷里的一朵野花。我想赤足踩遍每座森林,伸手拥抱每一棵树,我想脱掉我的鞋子在大地上奔跑,在山水树林里像个孩子般的撒野,生命的热流在我的体内奔涌,晶莹的汗水挂在眉毛上,折射出紫色的光。我的手上和脚上都沾满了泥,心里荡漾着一种回家的温暖和亲切。
在第一次的“冲动”教训之后,我做了一些理性的计划和安排,存了一笔钱,将辞职后想要实现的愿望列出一张单子。其实,许多“不能改变的理由”不过源自害怕改变的恐惧。想做的事没有太多原因,而害怕去做则能产生无数的借口和问题。
放下一份工作了七年的职业,对我来说并非易事,其间用去了两年的时间来挣扎和拖延。然而当心中的路越来越明显的显现在面前,拒绝这趟旅程才是更令人痛苦和费力的事。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西方开始流行起“间隔年”,提倡年轻人独自去远行,从现在的生活中停顿下来,去体验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后来,“间隔年”的概念也延伸到更广阔的人群,在工作中呆久了的人们,也渴望从固定不变的模式中跳脱出来,去经历更新颖丰富的人生。
我无从知道这条路将引我走向何方。会给我的人生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动吗?还是如涓涓细流渗透进泥土一般悄然改变?故事没有走到尾声不会揭晓答案,迎着未知上路正是远行的乐趣之一。可以肯定的是,我将不再是从前的我。
就这样,我开始了我的“间隔年”。
我终于将一切抛到了身后,没有了必须面对的工作和职场,只有全然属于我的时光。
从辞职的第一天起,我的快乐就像春天细雨中小树快乐生长,我在每一个黎明期待曙光的到来。我带上画笔去到河边,走进树林里,在画布上自由地挥洒;我开始着手制定远游计划,收拾行装,给自己买一顶遮挡阳光的墨绿色帽子。虽然已到七月,我的生活像四月一样繁花怒放。每天早晨睁开眼睛,都有着小时候将要去春游的心情。
那些问我“为什么不能在工作之余去做感兴趣之事”的人们,我现在可以回答他们,用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不让我们所爱的事成为我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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