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岳少不少
他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像一团白色光芒,融入了深沉寂静的宇宙,浅灰,灰,黑,深黑,呐,除了寂静以外,剩余的全部是孤独,是吗?
树梢上的水滴,啪嗒,一声砸在地面上,长街两边的店家,开始点上葱郁的灯火。七点一刻,天空的颜色像墨汁一样浓稠。
是来不及挽留,还是并不在意,像一座塑像,情绪凝固在脸畔。
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在心底翻腾?总之很寂静罢。一点声息都没有,全世界,太阳系,银河系,整个宇宙,没有声息。
尘埃安静的浮在陈旧的家具上,流水安静的滑过地表,熔岩安静的在地底翻腾,冰川安静的相互撞击,树叶安静的在地面上堆积,真的,一点声息都没有。
呐,这世界,真的没有必要存在声音,只要能看见,不就行了吗?就像光,就像一团白色的光芒,安静的融入深黑色的宇宙中。
“喂,总需要履行一下义务,好吗?”
她转过身体,看着他笑着。那笑意,首先出现在瞳仁里,然后是眼睫毛,然后脸畔,再之后扩散到整个身体。
他看着她,愣了,过了许久,才缓过神。
“怎么,什么义务啊?”
他挠了挠头,然后憨憨的笑了。
她双手背在身后,紧紧地盯着他。
“很简单,吻我,只要吻我就行了......”
雨水,越来越迅疾,冰冷的雨水,那么这世界上,只要没有光,就没有温暖,是吗?
很简单,吻我,只要吻我就行了......
这句话,嗯,就是这句话。
他昨天看新闻的时候,心脏的猛地抽搐了一下,他最喜欢的男歌手乔任梁,自杀身亡。
假如没有那首歌,那么,所有的声息,都没有存在的必要性了,是吗?
《和你在一起》,嗯,和你在一起啊。她看着他,眨了眨眼。
“怎么样,好听吗?”他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
“原来,你也喜欢他啊。”
“是啊,已经喜欢好久好久了。”
“巨蟹吗?”
“嗯嗯。”
“很忧郁的一个星座呢。”
“嘘,别说话。”
“嗯?”
“听,下雨了。”
凝固的表情,开始舒缓一点了,嘴角抽动了几下,然后眼睛眨了眨。衣服已经被雨水打的湿透湿透了,那么,首先出现的声息是,乔任梁的《和你在一起》街角的咖啡店,飘出的微茫的歌声。
一个小时以前,她跟他提出了分手。
四年,谐音,思念?滚吧。
袖口里的臂膀,自然的垂落着,像没有灵魂的动物,或者说植物,或者只是一种客观存在罢了。至少有存在价值,是吗?
如果在你明亮的世界里面,我只是阴影......
禾植,你说,我是不是你的全世界?
不,你是光,你在,我的世界才会有光,你不在,那么便是漆黑的一片。
禾植,我是不是你最喜欢的人。
你问题真多。
该怎么回答?意识里,仅剩的些许温暖,似乎已经无法融化,身心的彻寒,好冷啊,我不是说过吗,你在,我的世界才会有光。没了光,便没了温暖。
禾植,我是不是你最喜欢的人?
如果你再次问我的时候。
我可能依旧会说......
我只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一月份的最后一天,南方的这座城市,潮湿,阴冷,寂静,尘埃安静的铺陈着这个世界,雨水安静的冲刷着这个世界,于是,新的,旧的,相互抵消,相互对立。世界上的事物,本来就是相互冲突,相互矛盾的,不是吗?
刚来这座城市的那一年,冬天,下了雪,四年后的这一天,下了雨。
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那么,离天亮大致上,还有多久?可偏偏有迅疾的风,从皮肤表面擦拂而去。
这一年,雨水天,太频繁了,潜意识里,没见过向阳天,也是在这一年,他们的矛盾冲突,不断,好几次他提出分手,她厚着脸皮挽留。
他总是以为,她每次都会挽留,包括这一次。
可,事情总有例外的时候。
2013年,夏天,陪她一起,在电影院看《言叶之庭》,她说,好喜欢新海诚的画风,2016年,冬天,独自在影院看《你的名字》,本来打算喊她一起去看,可,他们在电影上映的前一天,分手了。
有时候,会有彗星从地球,擦边而过,假如哈雷,真的撞击地球,那么他和她,都会毁灭吗?假如全世界的人都被毁灭了,那么,无非这也是圆满的结局。至少,有可能看到KIMI吧。
要一起去听KIMI的演唱会吗?
2013年的夏天,她看着他,眨了眨眼,然后在他眼前晃了晃,乔任梁演唱会的门票。
啊,他开演唱会了?可是今天下午有课......
禾植?她低头看着地面,足尖轻轻的点击着路面,刚下过雨,路面有些许的水迹,白色的球鞋上,沾着些许泥渍,高大的乔木叶片上,不停的有水滴滴落在地面上。
有轻柔的夏风,吹过,夏榕抬起头,凝视着禾植的瞳仁,“实际上是不想去,是吗?”
“啊,没有啊,真的有课!”然后,就像冬日里的阳光,穿透厚重的冰面,她瞳仁里的冰层,似乎愈发的厚重。尽管透明,可最终却无法留住温暖。
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然后离开。
忘不了,那背影,像一根尖锐的冰棱,直接贯穿了他的身体和灵魂。
没有寒暄,自然没有道别,像来时一样,安然的离开。
假如光线也可以被尘埃覆盖,那么那些温暖就足以丈量了吧,就是这样子,那些光,穿越了无比遥远的距离,打在你黑色的毛衣上面,然后你的身体,开始迅疾的吸收着,那些温暖,即使从太阳衍射过来的光线,也是在宇宙中奔袭了八分钟吧。
昨天,下了一天的雨,僵硬的身体,在雨水中硬撑了一晚,最终还是光荣的感冒了。
早上醒来,鼻子便塞住了,喝纯净水时,混合着鼻腔里粘稠的液体一起吞咽下肚,随手去桌子上,拿烟盒,发现里面仅剩一支香烟了。
还好,天空不再阴沉沉的。
今年,他跟她闹了许多次矛盾,天空少有放晴,昨天傍晚她离开了,然后,天亮时,他看了一眼天空,发现天放晴了。
终于还是离开了啊,四年的感情,无疾而终。大多都是一些小矛盾,引发了彼此的分歧。2016年9月份,从KIMI离开算起,似乎预示着,这段感情,将要终结。
某天,突然翻开她的日记,里面有句话,如此记录着:“实际上,一直以来,只是我一个人而已,是我一厢情愿,哪有所谓的结果,只是臆想罢了”
像树梢上,突然坠落的水珠,他的心,无限制的下沉着,然后突然接触到地面,粉身碎骨。
每次,都是他倔强的离开,然后她苦苦的挽留,自己一直如此的任性,然而该包容的,不是应该换做她吗?
是爱太过沉重,发觉自己太过渺小,比起沉重的如同整个世界的爱情来说,自己只是一颗砂砾,而已......
然而,她只不过是任性了一次而已,是不是该挽留?然而,一直都在心里,那样的安慰自己,她会回来,一定会回来的。
可能,她在等待,他的挽留。而他在等待,她的转身。想法,是无法交错的轨道,又或是偶尔的交错,意味着永远的分离,像直线一样,没有尽头的分离。
凌晨的火车站,光线稀落疏松,像是砂砾一样坚硬的光,噗嗤一声,涌入她的视野,然后泪水开始无知无觉的流。
僵硬的情绪,是放久了的压缩饼干,无法下咽。用泪水,将悲伤浸泡,可根本无法溶解啊。
让黑夜包裹着自己,好吗?至少像是冰冷的冬日里,裹着两床棉被,总之,难受的时候,别让别人看到就好了。
可明天依旧会有光线,沉落进这个世界里。现实是你任何的情绪,都无法阻滞他人,包括你爱的人,因为他可能并不爱你。
乔任梁的演唱会,一个荒诞的笑话罢了。
打开手机,2016年9月份,所有的新闻,兀自发酵着。路过花店的时候,看到粉红色的玫瑰花,买了一朵,本来打算送给她的,可那天,他自杀了,共同的信仰,死掉了。
耳机里,开始循环往复那首歌,听不厌的一首歌。
打电话的时候,听到她的哭声。
啊,怎么了?
我被禾植甩了。
开什么玩笑,哪个禾植?
你啊,就是你,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禾植吗。
挂掉电话,愣了愣,发现今天是他们恋爱四周年纪念日。好晦气的日子,乔任梁昨晚自杀了。
于是,走回路过的花店,买了九朵百合花,因为平时没有研究各种花的花语,所以随意的挑了最贵的。
敲她宿舍的门,她看着他,愣了愣,看到他手里的百合花,还有蛋糕。
啊,你们女孩子,真麻烦,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的生气,莫名其妙的流眼泪。他摸了摸后脑勺,然后郁闷的看着流泪的夏榕。
她吱吱呜呜说不出话来,然后突然抱住他,亲吻他。
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保守的姑娘,今天有点罕见。
坐在天台上,看星星,他低着头,点烟。旁边摆着几瓶啤酒,还有几个空酒瓶。冷风贯穿他的身体,他打着寒颤,冲着天空比划了几下子。
世界上,本来只有一个太阳,可,她出现了,后来世界上有两个太阳,一个为他的身体提供温暖,一个为他的灵魂提供温暖。
该死的,没人知道,我有多爱你。
天亮了,他收拾着行李,准备离开这座城市了。
回北方,忘掉这所有的一切好了。
你是第一次接吻吗?她郁闷的拧着眉毛,然后看着梳妆镜里,自己红肿的唇。
啊,疼吗?
你好笨。
他挠了挠后脑勺,傻傻的笑着,实际上,大多时候,他都活在他的小说里,现实世界大致上说,是一片空白,那么她的到来,大概稍微润色了一下他的生活。
他记得,他编辑的名字叫薇薇安,然后便是夏榕,大学四年,最熟悉的两个女生。
至于薇薇安,他自认高攀不起。
她托着腮,坐在天台上,然后仔细的凝视着他的眉眼,他把工作台,搬到了天台上,然后手指迅疾的敲打着键盘。他写完的每篇小说,都会拿给夏榕看的。
他一直在进步,他有值得骄傲的闪光点,在某个层面上,他是感性的,并不像他平时那般的粗鲁,笨拙。
“喂,晚上想吃点什么?”
“要不炸鸡,好吗?”
“你吃不腻啊。”
“那你点好了。”
“牛排?”
“嗯,行。”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大街上,她突然转过身体,认真的凝视着他,“喂,你在前面走”
“为什么啊”
“记得,不管走多远,都要回头看看我”
“莫名其妙”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弯着腰,路过她身边。
“喂,记住了”
“好啊,好啊,弱智儿童”翻了翻白眼,然后一把拉住她的手。
“这样可以吗?”嘴角轻轻的上挑,嗯,这表情,原来也可以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大概所有的男人,都有独特的邪魅的一面吧。
街市上的灯火,一排,一排的点亮,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如同大自然的规律一般融洽。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雾气蒙蒙,过去已经遥远到虚无了。
“记得,不管走多远,都要回头看看我。”随着郁郁灯火,随之心绪安然。
北方,这座城市,南方无法企及的寒冬和酷暑。两天一夜,路过那么多的城市,一生中,唯有宿安城,和北津城,才是他的归属地。
此生,与她错过,相遇,又待何时?
“禾植!”从湿漉漉的洗衣房,赶回来,发现禾植还在睡。
“喂,猪头,醒醒啦”夏榕把唇凑向禾植的脸,然后笑眯眯的轻戳了一口。
“今天不是周末吗”禾植睁开惺忪睡眼,然后抹了抹唇边的口水。
“陪我去逛街,都说好了,你忘记啦?”嘟了嘟嘴,不满意的抗议。
“明天好不好,睁不开眼睛了”
“不行...不行...”夏榕双手插着腰,故意拉长了音调。
“好吧,好吧,姑奶奶啊”
挣扎着洗把脸,冰凉的水花,溅得禾植,打了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很多。
2014年11月4日,天气,晴。
“禾植,我们系的同学,已经有人订了婚约”
“那又怎样”禾植无所谓的挠了挠后脑勺。
“想跟我修成正果不?”夏榕蹦蹦跳跳的在前面走,然后突然回过头。
“夏榕,你天天脑子里想的是啥?”禾植从兜里,掏出一盒香烟,然后低头用火机打燃。
“你难道不想想我们的未来?还有一年我们就毕业了。”路过街边的时装店时,禾植突然拉过夏榕的右手。
“别说话,跟我走”禾植不由分说的,硬拉着夏榕走进那家高档时装店,然后掏钱刷卡,给夏榕买了三大兜衣服。
“给你承诺,还是给你现实?你选择哪一项?”禾植一边刷卡,一边冲着夏榕眨眼。
“禾植,我们不能总这样?难道不想和我发生关系吗?”夏榕说出这句话后,脸畔有一阵的绯红。
禾植愣了愣,然后拉着夏榕的手,松了松,瞬间又使劲的捏了一下。
“夏榕,现在给不了你承诺,所以我不想做那件事情,我们的地位始终是对等的,所以我不会打破平衡”禾植松开夏榕的手,然后独自提着购物袋,走在了前面。
天空,是被昨夜的雨水洗刷过的,锃亮锃亮的,路面的水潭上,倒映着禾植模糊的影子,只是下一秒钟,世界就完全不是当初的样子了。
走廊里,声控灯,随着禾植的上楼的步伐,发散出微弱的光芒,寒冷的风梢,挂着禾植冰凉的内心,然后北风,忽的一声,卷着地面上的雪花,奔向了遥远的未知地。按下门廊的开关。
“妈,我回来了”低垂的头颅,似乎永远都无法昂扬的正视所面临的一切,失意的心绪,伴随着微弱的心跳声,杂乱的缠绕着。
“小植?是我听错了吗?他爸,是不是小植回来了?”女人一边招呼厨房的男人,一边迟疑的走向门口。
“他爸,你别瞎忙活了,小植回来了”当通过防盗门的细孔,看到门外的禾植时,女人的情绪,瞬间激动了起来。
“你还记得我是你妈啊!”母亲接过禾植手里的背包,喜庆的情绪,急速的在空气中蔓延。
“妈,我可能住两天就要走了,去英国”他矗立在客厅里,看着厨房里父亲忙碌的身影。然而,眸光里的思绪,却在溅射着,不知飘向了哪里。
“英国?你没跟我商量过,去那里干嘛?”
“妈,小榕,她回英国了”他缓了缓,然后端起一杯茶水,饮尽。
“怎么了,闹矛盾了?”
“嗯,出现了点问题”这时,禾植的爸爸,端上来一道道味美的菜肴,“老婆子,跟咱儿子聊什么呢”似乎觉察出,彼此间情绪的不对劲。父亲脱掉了围巾,然后放好碗筷,坐在沙发上,等待后文。
“他爸,你说,禾植这次该不该去淌这趟浑水”
在逐渐深入的话题中,禾植才挑明,问题的关键所在,夏榕的祖母去世了,这次回英国,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从三十楼,向远方望去,并没有开阔的视野,因为楼群实在太多了,那么一百层呢?也没用,因为北津的雾霾很严重,那么怎么才会看到远处的景?晴天吧,晴天只要你仰起头,就会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么,禾植,你站在哪里?夏榕是那远处的景吗?
实际上,只是来道别的,跟过去道别......跟自己的家人道别,或许会有更广阔的视野,又或者从一条小巷,又走入了另一条宅廊。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后来,意识里,只剩下祖父经常在耳边提到的诗句。
第二天早上,禾植的母亲,去菜市场买菜,禾植的父亲拎着收音机,去公园里散步,生活像往常一样平静安然,禾植订了下午的机票,他匆匆的洗了把脸,然后用剃须刀,刮了刮胡子,在客厅的茶几上,留下了一张卡,然后用手机,给妈妈发过账号密码,大概,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回北津了。
随着,飞机的轰鸣声,然后离地,说一声再见,确实有点言不由衷,能否再一次遇见,巧合的成分居多,所以心里没有抱太多的念想,是对自己的交待,对过去的一次陈述。
“喂,傻瓜,你又在睡懒觉了”睡眼惺忪的醒来,看到她趴在自己的身上,额头不断地蹭着自己的胸膛。
“你干嘛?我刚睡了一会儿”无奈的仰起头,像把她掀翻下去,可是,无奈,她贴的太紧了。整个身体,都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让我躺会,我们一起睡,好不好?”下午三点钟,阳光从阳台上,蔓延到我的大床上,然后,流淌到她的额头上,她紧紧的贴在我的身上,青春期少女的芬芳气息,弥漫在我的鼻息间,不知不觉,起了生理反应,她似乎未察觉,紧紧眯上的眼睛,眼睫毛,好长,好长。
只是不稍一会儿,她便睡着了,呼吸,像微弱的火光,在骤暗的夜色里,闪烁着微黄色的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