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资治通鉴》[368] 蒌亭的一碗粥,南宫的小麦饭—— 刘秀逃难记


更始帝征召隗嚣及其叔父隗崔、隗义等人进京。隗嚣准备动身,方望认为更始帝的位子坐不坐得住尚未可知,所以竭力劝阻。隗嚣不听。方望留下一封告辞信就走了。隗嚣到达长安后被更始帝任命为右将军,他的叔父隗崔、隗义保留原来的封号。

胡三省评论说:

隗嚣不听方望的话,投奔更始帝。后来,又不听马援的话,背叛光武帝。两次站队都站错,第一次差点被杀,第二次终于灭族。良臣择木而栖,但是“择木”太难了!

上谷(河北省怀来县一带)太守耿况派他的儿子耿弇(读[yǎn)携带进呈更始帝的奏章前往长安。当时耿弇二十一岁。耿弇走到宋子(河北赵县北),正赶上假冒刘子舆的王郎在邯郸起事;耿弇从吏孙仓、卫包劝说耿弇:“刘子舆是成帝正统,不归顺他,还跑那么远干什么呢?”耿弇手握腰间的剑柄说:“王朗是个欺天蒙人的乱贼,逃不脱被俘虏的下场!我到达长安后,向朝廷陈说渔阳、上谷等郡的军情,然后率领勇于冲锋陷阵的精锐骑兵,摧枯拉朽一般蹚翻这群乌合之众。我看出你们这些人没有眼光,离灭族之祸不远了!”孙仓、卫包连夜逃走,归降了王朗。

耿弇听说大司马刘秀在卢奴县(河北定州一带),于是疾驰北上前往拜见;刘秀把他留在府中作长史。耿弇随从刘秀向北到达蓟州(天津北)。

王郎发布檄书,悬赏十万户求购刘秀的脑袋。刘秀派功曹令史颍川人王霸到邯郸集市中招募人进攻王朗;邯郸市民一听王霸的鼓动就大笑不止,纷纷指指点点的挖苦王霸;王霸羞惭不已,狼狈逃回。

刘秀鉴于河北一带形势险恶,打算南归;耿弇劝谏说:“明公手下都是南方人,千万不可让他们返回家乡;一回去他们就全都跑散了。渔阳太守彭宠是您的老乡,上谷太守是我的父亲。征调这两个郡的善射骑兵,可以有不下万人;收拾邯郸的王朗不成问题。”刘秀的手下、亲信都不愿意,说:“就是死了魂儿也要回到家乡。何苦要向北自投罗网!”刘秀手指耿弇说:“向北不是自投罗网而是做客,这位就是我们的东道主。”

就在此时,前汉广阳王的儿子刘接在蓟州起兵响应王朗。蓟州城内乱作一团,流言说邯郸使者到了;二千石及以下官吏全都慌慌张张的跑出城去迎接。刘秀见势不妙,赶紧驾车出城。刘秀一行到南城门后发现城门已经关闭了,经过一番战斗才冲出城去。

刘秀一行向南昼夜兼程,不敢进城入户,食宿都在大路旁。到达芜蒌亭(河北饶阳滹沱河滨),当时天寒地冻,冯异不知从哪儿搞到一碗冒着热气的豆粥,献给刘秀。到达饶阳(河北衡水),所有的人都饿得头晕眼黑。刘秀假冒邯郸派来的使者闯进政府招待所,所里的职员正在吃饭;刘秀的手下饥饿难耐,就抢人家的饭吃。招待所所长怀疑这伙人的身份,就“通通通”的敲起集合鼓来,谎称“邯郸派来的将军到了”,刘秀的属下一个个大惊失色。刘秀登上车准备逃跑,转念一想如果真是邯郸将军到了,想跑也跑不掉;于是又从车上下来,慢慢的回到刚才的座位上,说:“把邯郸来的将军请来。”又过了一些时候,刘秀才离去。一路上这伙人晨夜兼行,迎霜冒雪,手脚皴裂,满脸冻疮。

到达下曲阳(河北晋县西北),传闻王郎的部队追过来了,刘秀的属下感到惶恐。到达滹沱河,探路的官员报告:“河面上飘着冰凌茬子,又没有船,无法渡河”。刘秀派王霸再去打探。王霸来到河边,发现确实过不去;然而他担心众人被吓着,影响士气,就谎称:“河面冻住了,冰老厚;渡河没问题。”这下大家高兴了。刘秀笑着说:“刚才那家伙谎报军情。”于是刘秀下令前进。等到大家到达河边时,让人感到意外的是河面真的结冰了。刘秀命令王霸赶紧指挥众人渡河。绝大部分人已经安全过河,剩下几名骑兵眼见也要上岸了;可就在这时冰面垮塌了。

到了南宫县,遇上大风雨,刘秀驾车进入路旁空宅,冯异抱来柴薪,邓禹生火,刘秀对着炉灶烤干衣服。冯异又呈上麦饭。

[点评]

冰河结冻又融化,真是太神奇了!刘秀这段逃难经历有传奇色彩,可能是后人添枝加叶,神话刘秀。不管怎么说,冯异和邓禹等人,与皇上一起落难是难得的经历,史书详细记载“冯异上豆粥”,“冯异抱薪,邓禹爇火”,“冯邑复进麦饭”,因为这在得天下之后,都是比上阵杀敌还大的功劳。能否得到爵位利禄,除了安邦定国的功劳,关键是你离皇上的距离有多近,一起落过难,这就是最近的距离了。 芜蒌亭的一碗粥,南宫的小麦饭,这两顿让刘秀终生难忘,以至于他在登基多年后,还经常感叹。

到了下博县城西,惶惑不知该往哪里走。有一位白衣老者站在道旁,指着方向说:“努力!信都郡还在为长安守城,离此八十里。”刘秀快马加鞭到达信都郡。当时周边各郡县封国都已投降王郎,只有信都太守、南阳人任光,和戎太守、信都人邳肜不肯投降。

任光自以孤城独守,恐怕难以保全,这时听说刘秀来了,大喜过望,全城吏民齐呼万岁。邳肜也从和戎郡前来相会,众人议论说可以凭借信都郡的兵力把刘秀送回长安。

邳肜说:“官吏、百姓怀念、颂扬汉朝已经很久了,所以更始帝一打出汉朝的旗号天下就闻风响应;三辅吏民更是整理宫室、清扫道路以便迎接更始帝移都长安。现在王朗,一个算命的,假冒刘子舆的名号,趁着天下大乱的时机,驱赶着一群乌合之众,在燕赵大地兴风作浪;其实他并没有坚固的基础。明公凭借着信都、和戎两郡的兵力讨伐他,还担心收拾不了他吗?如果置眼前之危机于不顾,一心想着返回京城,那么不仅白白丢失了黄河以北的广大地区,而且还会使京师三辅受到震动。这样会大大损害您的威望,并非好主意。如果明公没有讨伐王朗的意图,那么即使是信都一郡的兵力也难以聚集。为什么呢?如果明公向西撤退了,那么邯郸方面必将势力膨胀,牢牢掌控住局面;这样一来,当地子弟就不肯抛弃父母、背叛已经成势的君主而千里护送明公返京,他们一定会半道上离散逃亡!”

刘秀听从邳肜的劝告,留了下来。

[点评]

刘秀打拼天下,经历了无数次风浪,但这次逃亡,是最为惊险,相当的惊心动魄。后来东汉第二任皇帝明帝刘庄,把跟随老爹刘秀扫平天下的部属中,选出了二十八个功劳最大、能力最强的大将。然后,刘庄命人画了这二十八人的画像,陈列在洛阳南宫云台阁内,称为云台二十八将。到目前为止,已经出现的有:冯异、邓禹、耿纯、耿弇、王霸、任光、邳肜,还有文中没有提及,实际已经登场的李忠、万脩(读如修),后面即将出现的还有刘植、贾复、陈俊、祭遵、寇恂、吴汉、盖延、王梁,已经十七个了。也就是说,这二十八个人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在刘秀最倒霉的时候投奔过来的,在玄汉政府如日中天的情况下,他们对刘秀始终不离不弃,在为他们捏一把汗的同时,我们也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政治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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