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美]鲁道夫·德雷克斯
社会赋予孩子越来越多的权利，他们也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平等地位，因此有必要让他们作为平等的伙伴参与到家庭事务当中。这里所说的平等并不意味着职责的相同。父亲和母亲、姐妹和兄弟、年长者和年幼者，他们可以且必须履行不同的职责。但是这些差异不应暗示地位的高低，否则必然导致怨恨；孩子们也会不愿意执行那些暗示着较低社会身份的工作。
如今的民主氛围让每个家庭成员都享受到更多自由，这就意味着每个人都要为整个家庭的幸福承担起更大的责任。如果父母，尤其母亲，承担了所有责任，而孩子却享受着随心所欲的自由，则失衡就在所难免：孩子们被剥夺了发挥作用的权利，容易变得苛求和专横。自由意味着自主，它需要责任感；否则会导致混乱。
家庭会议让每位家庭成员都有机会针对所有家庭事务自由表达自己的观点。他可以反对和批评他不喜欢的任何事情，但是这些反对应当引发他提出关于解决方案的建议。享有批评的权利，也就意味着要参与贡献，这是所有人都需要为幸福的家庭生活而做出的贡献。从这层意义来看，家庭会议包含着民主教育。这种学习经历对于父母和孩子来说同样重要。
传统并没有带给我们关于彼此平等共处的指导原则。我们只能在尝试和错误中建立这些原则。在平等共处这一冒险旅程中，每个家庭都是先行者。倘若孩子在儿童时期未能学会在自己的家庭中民主生活，今后学到这一点的机会就很渺茫。彼时，我们关于优越和自卑的主观衡量已经根深蒂固，我们会在实际上害怕低人一等的时候表现得高人一等。家庭会议比任何方式都能让每位成员感受到自己在权利和义务方面的平等；在这个意义上，家庭会议促进了民主原则在家庭生活中的运用。
建立和维系平等的民主关系非常困难，这往往导致家庭会议中断。在刚开始时，父母也许带着良好的意图和极高的热情，但是没过多久，或许因为孩子违反了民主流程的基本条件，会议失去了真正的意义和作用。维持家庭会议要求相当多的坚持，需要发现自我错误的意愿，也需要改变自我态度并尊重他人态度的能力。它需要你有勇气毫无恐惧和怀疑地探索并计划新方向，并且坚信其他人同样希望和谐与和平的共处，他们或许只是不知道如何达到这一目标。
如果对其他家庭成员缺乏信任和尊重，你们几乎无从讨论彼此之间的困难和冲突，也没有机会找到任何解决方案。
建议遵循以下几点原则，从而促进家庭会议的实施和持续。
a. 应当设定每周召开会议的固定时间。不建议由某个成员随心所欲地召集会议,没有什么事情会紧急到必须立刻解决的程度。“立刻”通常意味着有冲突发生，即利益冲突。此时并不适合交谈。因为在冲突发生的时候，语言并不是沟通方式，而是武器。你可以在定期的家庭会议中为紧急事件制定会议程序。
b. 所有家庭成员都会被邀请参与,但他们的参与并非强制性的。如果某个家庭成员——无论是父亲还是孩子——不愿意参与，你们可以利用他缺席的机会达成某些他可能不喜欢的决定。这一方法通常足以吸引不合作的成员参与到下次会议中，从而有机会更改之前的决定。
c. 所有成员平等地参与其中, 每个人都有表决权。参与会议的年龄要求取决于每个孩子理解讨论内容的能力。即使非常年幼的孩子也能贡献并发表一些看法。另一方面，如果有任何成员扰乱会议，在其他成员达成共识的情况下，他可以被要求离开。
d. 家庭成员每周或每月轮流担任会议主席，这样每个人都可以体验到这一特权和责任。孩子经常被认为不能胜任主席的职责。确实如此，但是，我们也同样经常发现父母无法以一种民主的方式主持会议。
e. 维持会议秩序，确保每位成员都有机会自由表达自己的观点并且有义务倾听他人。如果父母利用家庭会议进行“解释”、说教、责骂，或者通过其他方式将自己的意愿强加于孩子，那么会议就不是民主的，并且失去了其应有的作用。每一位父母，和其他家庭成员一样，只能向大家提出自己的观点。家庭会议的首要目标应当是所有人都愿意真诚地倾听每个人要说的话。在能够找到任何满意的解决方案之前，必须先牢牢确立这个新惯例，即倾听并理解彼此提出的其他方法。
f. 大多数“紧急”决定并没有父母或孩子所认为的那么紧急。所有家庭成员都必须有耐心坚持履行职责，即使是在他们并不喜欢的情形下。在事情出现问题或孩子行为不当的时候，大多数父母都很难安静地站在一旁。事实上，他们可以采取的做法或者正在采取的做法通常根本无法改变局面，但似乎任何方法都比一副“等着瞧”的态度更为可取。对于家庭会议中未涉及的决定，每个人都有权采取自己认为最佳的做法，但是如果这一决定影响其他人，则不具备有效性，除非该决定是经家庭会议许可的。在有可能出现生命危险的时候，你们可以随时做出决定，基于约定好的信号，任何讨论都可以省略，必须保证家庭成员立刻服从。在其他多数冲突情形中，父母只需要撤离就足够了，让孩子在没有观众的情况下自己想办法。
g. 决定的本质要求考虑必须慎重。这些决定应当服务于所有人的利益，而不是某一个人的利益。家庭会议不应成为“批斗会”，而应是共同为问题寻找解决方案的平台。无论出现何种问题，要思考的是：“我们对此可以做些什么？”始终强调我们可以做些什么，而不是某个成员应该做什么，这一点非常重要。家庭会议不能成为向任何家庭成员强加裁决的权力工具。若要对某个人施加一些影响，那么流程需要清楚说明如果……的话，其他人做些什么。其中还需要包括一份针对某些家庭成员未能执行会议决定情况下的行动计划。换言之，无论是针对令人愉悦的还是令人反感的结果或可能性，决定或行动计划都是必需的。最好是由所有人达成共识，但若不可能，就由多数人来决定。记住，在大多数情况下，如果通过一种客观的方式讨论孩子们的问题，并且这种讨论不会立刻引发任何冲突，孩子们都会非常通情达理。
h. 父母通常害怕那些有悖自己“更好的判断力”的错误决定。这些错误决定，往往是由孩子们提出来的，其实可以得到很好的利用。不要试图阻止这样的错误，父母应当允许孩子看到即将发生的事情。这不会立刻就造成很严重的伤害。在下一次会议上，孩子们会更加慎重，并会就某个更好的解决方案达成共识。
i. 一旦做出了某个决定，任何更改都需要等到下次会议时讨论。在此期间，一方面，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决定新的行动方向或者将自己的决定强加于人。另一方面，如果孩子们忽视了某个关于特定行动或职责的决定，那么父母也不受其束缚。比如，如果母亲接受了买东西和做饭的职责，与此同时孩子们承担了洗碗的任务，母亲不需要坚持要求孩子们做他们的那部分工作；当然自然而然地，如果厨房没有被清理干净，她也就无法做饭了。
j. 家庭会议是唯一的权威。一方面，没有人可以发号施令替其他人做决定。另一方面，没有人需要为整个家庭的井井有条承担所有责任。对于大多数父母而言，尤其对母亲们而言，这是一门很难学会的功课。母亲们深受自己的义务感和责任感的影响，如果未能照顾到所有人的需要，她们就会觉得疏忽职守。这就导致孩子们没有机会独立承担任何责任。如果母亲愿意接受家庭会议是最高权威，她就不必在事情进展不顺利的时候感到内疚。比起让事情始终进展顺利，孩子们接受自己的职责更为重要。
k. 家庭会议的启动要求你认识到，一种全新的、从未尝试过的行动方向已经开始。要让全体家庭成员习惯其中的流程，这需要人们付出时间和努力。父母和孩子都没有做好准备，他们不信任对方，因而也不太相信任何需要合作的事情。孩子们担心这只是父母为了让他们行为规矩并且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而想出的新诡计，父母害怕孩子们提出不恰当的要求和决定。基于这一原因，家庭会议经常会成为所有人的负担。有时候在一开始就很艰难，有时候则是三分钟热度。召开有效的家庭会议在开始时会令父母遭受很多困难，但是如果他们能够忍受这一困难时期并且将之坚持下去，它所带来的效果必定会对所有人都非常有益。
本文选自[美]鲁道夫·德雷克斯作品《父母：挑战》
三联生活书店出版
（图片为新疆支平老师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