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也快过去大半,街市里依旧零星几人。旧时繁杂的祭祀已慢慢从日常褪去,少了锣鼓喧杂,少了炮竹浓烈的火药味。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难免觉得冷清。人总是在形单影只的时候格外敏感。仿佛,只需一瞬,孤独与寂寥就能将其吞没。
抬头看着红得发黑的灯笼和忽明忽暗的灯光,不禁出了神。夜,不再有过多的喧闹,不再人来人往,车流不息。取而代之的除了寂冷还是寂冷。曾经看似繁华的一切,还是掩盖不住小城越发衰颓的气息。
不由长叹,而我正是在这时听到了身后瓷器破碎的声音,清脆,绝望。回头望去,目光刚好与那女人有了交集。那一刹,她眼中深深的哀怨和捡起碎片时的无奈,仿佛刻在了我冰凉的眸子里,让我至今不能忘怀。
当一个人对周边的器物开始投有莫名的情感时,他的青春便完结了。可我们不正是践踏着父母的青春才活到现在的,仔细想想他们为了我们究竟放弃了什么?他们为了你的成长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而这些,现在的我们可能不会明白。可是,当有一天你的孩子理直气壮地质问你时,当这世上最爱你的人逝去时,你便都懂了。
人到中年,生活中鲜有爱情与友情的滋润,只靠着一丝单薄的亲情维系着我们作为一个人的正常运转。茶米油盐酱醋茶的烦恼,儿女的学业,父母的健康,妻子的不解,丈夫的冷漠……一切悄然而至。它们慢慢啃噬着你残存的热情和希望,直到有一天你的儿女变成了你现在的样子,直到他们也开始如你般麻木过活,你灵魂里最后的一丝热度便就此散去了。
我们终究得为了在这个时代生存,而忙碌地奔波于我们曾厌恶的一切,可这就是生活。而我,只是不想变得和所有人一样,忙忙碌碌却不知为何,这样活着真的太累。每个人都有为自己而活的权利,可是,细想就会知道,我们目前为止的人生里,为了自己活着的日子,正可谓,寥寥无几。
走着走着突然忆起那句——“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自愧,没有庄周那份潇洒和浪漫。过早幻灭的童年与早夭无痕的幼年,扼杀了我成为一个诗人的全部。世人皆知蝴蝶的幼年是丑陋的青虫,却只有寥寥会在孩子面前承认这一事实。正如,夜空中划过的流星不过是数万光年前掉落的陨石,当它划过天际就真的陨灭了。可是,没有几个大人会告诉幼童这一真相。他们用谎言换回的短暂幸福感,最终会回归到谎言。即是轮回,也是报应。
对一只青虫而言,活到暮年实属不易。它们处于食物链底层的人生,艰辛而屈辱。它们有的死于病痛,有的死于捕食者之口,还有的死于粗心妇人的厨房,更有甚者作茧自缚,在浓稠的墨色中悄然而逝。它们当中能被我们称为蝴蝶的不过寥寥,蝴蝶也正因此成为幼童稀罕的玩物。
我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正在发生巨大的蜕变,如同即将破茧的成虫般痛苦,煎熬,只为追逐那转瞬即逝的美丽。要知道,没有谁会称赞一只蝴蝶的幼年或中年,人们往往更在意它暮年时的鲜艳。仿佛只有那些浓艳的色彩才能刺激到他们麻木的神经。而我多年的蛰伏就是为了给你致命一击,也借此了却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