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夏天的晚霞特别好看?
因为夏天云比较多。晚霞的形成都是由于空气对光线的散射作用。当太阳光射入大气层后,遇到大气分子和悬浮在大气中的微粒(而云是停留大气层上的水滴,颗粒或冰晶胶体的集合体。),就会发生散射,形成漂亮的云霞。所以云越多,形成的晚霞就越漂亮。
金陵仰望着窗外红艳的火烧云,还是放下了笔,从课桌里摸出相机来对准窗外。
刚拍了两张,镜头前出现一片雪白。
她悻悻地放下了举在眼前的相机。
“许老师……”她叫出了声。
许晋泽把手指放在嘴前示意她安静。金陵抬头环视了一下安静的教室,点了点头。
手里的相机被抽走,她有点急了:“能不没收吗?我再也……”许晋泽打手势让她停住,末了俯身轻声说:“跟我来。”
金陵慢慢起身,悄悄地从后门跟了出去。
然后是下教学楼,上楼梯,到天台。
额……谈话非要到这种地方吗?金陵没敢吭声,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老班背过来的手里抓着的自己的宝贝相机。
云层低低地压在天边,像无数金红的小丘组成了燃烧的的荒原,高空则是另一番暗淡的景象,荒原之上虚无缥缈的流云。
地面是光芒万丈的霞光。
许晋泽停了脚步,拿起相机饶有兴趣地看着里面的照片,最后递给金陵:“拿去吧。”
“哦。”金陵接到手里,一时间不明白他的意思。
“傻站着干嘛,快拍啊。多美的火烧云,一会儿就没了。”
“啊?哦。好好好,我拍。”金陵心里抑制不住的喜悦,拿起相机对着天边。
“这个地方取景还不错吧?”许晋泽靠在墙上问。
金陵点了点头:“超级棒啊!每张都是大片啊。”她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
许晋泽抬头望着天边,浑身上下都被渡上一层橙红色的光芒,晚霞交相辉映间,衬得年轻的他身形越发笔直挺拔。
金陵偷偷举起了相机。
许晋泽回过头来:“拍的怎么样?拿来我看看。”他的头发泛起光芒。
金陵看着相机里多出来的人形,羞愧起来:“啊,还是不要了,我技术不好,这相机像素也不太好……”
“喂!哪有你这样的?”许晋泽迈着长腿走过来,金陵把相机背到背后 连连后退。
“许老师……”许晋泽伸手从她背后拿过来,平静地翻看着里面的照片。
金陵低下头看着地上的影子。
许晋泽看着霞光中的自己,偷偷噙起一丝笑意,最后轻咳一声把相机递给她:“嗯,像素确实不怎么好。”
他看着不敢抬头的金陵,眼里是她泛着霞光的乌黑的头发。“你上次数学考多少?”
“啊,七、七十六。”金陵抬起头来,许晋泽已经移开了目光。
“这样吧,只要你下次考试突破,上了及格线,我就送你一台新的相机。”
“啊?我不行啊,而且怎么能让你……”金陵摇了摇头。
“不懂可以来问我,不然你当我这个数学老师加班主任是干什么的。”许晋泽顿了顿,转眼之间皱起了眉毛:“喂,你是不相信自己,还是不相信我啊?虽然这是我毕业第一次带班任教,你也要相信我的专业吧。”
金陵为难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好了,那就这样。”许晋泽打断她,“不接受任何驳回。此外,不要说出去,这是我们的秘密。”
金陵只好点了点头,“那么现在,回去上晚自习吧。”许晋泽走在前面,朝她招招手。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最后一点火烧云也在山前消磨殆尽,偶有一两只归鸟,在天边划过一道痕迹,听不见的扑腾翅膀的声音。
金陵追了过去。
晚自习的铃打过两遍,金陵背起书包走出教室。过道上闹哄哄的,全是涌向楼梯口的人。
黑暗中有人从后面抓住她的书包肩带,金陵连连后退。
“等等再走吧,人多。”金陵扭头撞上许晋泽的目光:“哦。”
等了大概五分钟,人渐渐少了,许晋泽拍拍她的头:“走吧。”
教学楼熄灯比较早,下楼梯时还是有几个人回宿舍的人道着:“许老师好。”许晋泽点头回应。
金陵跟在他身后,低头看路不说话。突然黑暗中踩空一步,她无意识地叫出声来,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前倾。
许晋泽眼疾手快地转过来扶住她,金陵撞上他的胸膛,鼻尖嗅到一股清新的淡淡香味。
她羞红了脸,慌忙站好。“许老师,抱、抱歉。”
许晋泽没说话,拿出手机打着光继续走。
两人走出了教学楼,黑暗中是草丛树木隐隐索索的样子。许晋泽放慢了脚步,光线往后移了不少。
“没扭到脚吧?”他问。
“没、没事。”金陵看着照亮的地面,缓缓地迈着脚步。
“好好复习啊,我可给你准备着相机呢。”
“嗯。”
“不懂记得多来问,我在办公室里。”
“嗯。”
“别不好意思,我觉得我还是蛮亲民的嘛,没他们说的那么高冷严肃嘛,对吧。”
“嗯。”
金陵有点煎熬,平时也没见许班话这么多啊。看着就要走到校门口了,她松了一口气。
门卫室前还有几个门卫检查着出去的学生的证件。金陵拿出通校生证出示,许晋泽也拿出了教师证。
门卫大叔看着他笑了笑:“许老师啊,认识了,以后不用出示证件了。”
金陵偷偷憋着笑。走出校门,许晋泽转过身:“自己路上注意安全,早点休息。”
金陵点点头:“许老师再见。”
许晋泽僵了表情:“笨蛋,说晚安啊。”
“哦,晚安,许老师。”
“行啦行啦,赶快回家吧。”许晋泽摆摆手,等着她转过身走远。
金陵拉了拉书包肩带,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晚安。金陵。”许晋泽驻足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也转身走开了。
卧室里还亮着灯,金陵在台灯下看着相机里的照片。许晋泽金灿灿的头发,修长的身形,年轻俊朗的脸庞以及地面上拉长的影子。
金陵忍不住发笑,想起他出示教师证时的微妙表情,才毕业任教能不年轻嘛,多少次被当成学生看不让进校门才迫不得已带着教师证?
金陵又想起这学期自己刚转来的情景,她找不到班主任办公室,只好决定先去班上找个同学问问。刚好看到一个男生站在教室门口,她走过去问:“同学,麻烦问一下,你们班主任办公室在哪?”
教室里的学生们听到后哄堂大笑,许晋泽黑了黑脸,转过去拍拍门:“安静!先自习。”他干脆伸手关上了门,教室又传来一阵笑声。
金陵不明所以。许晋泽先开口了:“你就是新来的转学生?”金陵点点头,“你能告诉我你们班主任在哪儿吗?”许晋泽扶额:“我就是。”
“啊!”金陵一惊,连忙弯腰叫着老师好。
之后许晋泽带她去了办公室,帮她办好手续。随后问了问家庭情况和转学原因,却都让她难以开口。
“可以不说吗?”金陵问。
“怎么了?”许晋泽转笔的手停了下来,扭头看着她。
“我,我……”金陵捏着手指关节泛起白了。
许晋泽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样子,温柔起来:“坐吧。我觉得还是要了解一下,你觉得呢?”他又转身倒了一杯水给她。
“爸爸妈妈离婚了,妈妈病逝,爸爸再成立家庭,现在是和外婆在一起生活。
“转学是因为之前有几次在学校看到爸爸,以为他是偷偷来看自己,后来发现是他新家庭的儿子也在那里读书,就不想待了……”
许晋泽沉默着,最后还是开口:“还真是狗血剧一般的人生啊。”他看着金陵:“那么最后,希望你在我这里还能感受生活的最后一丝善意。”
“……”
“呸,我们的班级里……”
外婆在外面扣了扣门,“小陵啊,不早了,早点睡吧。”
“好,我这就睡了。”金陵收拾起相机,关了灯。
上早自习时桌子上就多了一份数学试卷,金陵拿起压在水杯的便利贴:抽空做一下,不懂就问。
第三节就是数学课了,金陵在课下也没做了几道题。很快就打了上课铃,许晋泽拿着一叠试卷进了教室。
金陵有点慌张,这一张都没做完又来一张?什么时候能写完啊。
试卷从第一排开始往后传。“都有了吗?没有举手示意。”金陵往前探了探头,确实没有卷子了,她举起了手。
许晋泽用“下课交”三个字止住了大家回头看的动作,他从讲台上走下来。
“早上已经给你了,没有吗?”他小声询问。
“哦,有。”
许晋泽拉过她摊在桌子上的卷子,“做了多少了?”
金陵支支吾吾地说:“没、没做多少。”
附近的几个同学回过头看着他们,许晋泽看了一眼,严肃起来:“看什么看?做完了?做完了就给我交上去。”
金陵有些难堪,“这道题不会吗?用这个公式算。”许晋泽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串公式,“可能要转几个弯,画图像结合起来看。”
金陵点点头,许晋泽直起身子,看着她呆滞的样子,也七八分猜到她的心理活动了。只得放下笔,撂下一句“自己先做”便在教室里踱步。
下课铃声对金陵是一种解脱,一边是摆在面前的难题,一边是许晋泽来回走动的压迫。她把试卷递到前排,混乱中逃过许晋泽的目光跑了出去。
上午是没有数学课了。结束了上午的课程,是午餐和午睡时间。金陵看着人头攒动的过道,明智地选择等等再走。
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她背起书包。门口传来声音:“还不走?”许晋泽站在门口。
“这就走了。”金陵拿起桌上的数学课本。
看她走近了,许晋泽瞄了一眼她手里的课本,马上说:“拿这个看没用,回去拿以前做过的试卷。”
金陵撇撇嘴,转身回去。许晋泽笑了笑。
“感觉今天的试卷难度怎么样?”两人并肩下楼。“刚好都是我不会的。”金陵实话实说。
“确实有难度,晚上我讲细致点,认真听。”
傍晚天边依然翻滚的惊艳的火烧云。
许晋泽拿着试卷进来时,金陵还在眺望云彩。他把试卷递给前排的人分发下去,“大家先看一看,自己改改错。”
金陵拿起卷子,上面满篇的红叉有些刺目,她咬了咬嘴唇。一只手挡在试卷前面,金陵抬起头,许晋泽看着她:“你先看看云吧,每天都会不一样的。”
金陵看着窗外,今天的云多了一些粉色,然后一点点颜色加深。
直至云彩一点一点失去所有色彩,许晋泽才敲敲讲台开始讲题。金陵也不走神了,认认真真地写着笔记。
依旧是晚自习后的同行,许晋泽塞给她几张卷子。“上面是我整理的你感到困难的知识点和基础题,晚上辛苦做一下。”
金陵拿起来看了看,“今天讲的题都听懂了吗?”“差不多吧,我回去再看看。”
“也别弄到太晚,注意休息。”
走到校门外面时,金陵很自然地道晚安,许晋泽笑了笑,伸出的手最终还是拍了拍她的肩。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三周,月底考试越来越近。金陵感到压力,总不能辜负许老师这些天的关照吧。
月考前两天做了一次模拟考试,许晋泽打了分数。金陵考了九十二,已经过了及格线。看最近的作业情况月考应该是没多大问题了。
金陵看着试卷也非常高兴,这么久的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虽然做题时真的是枯燥乏味。
考试前一天的徬晚,许晋泽又趁自习课的时候带着金陵去了天台看晚霞。
“有晚霞是第二天天气很好的预兆吗?”许晋泽穿着白体恤,眉目在霞光中熠熠生辉。
金陵挽了挽被风吹起的头发,“对,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明天考试有信心吗?”许晋泽看着她。
“嗯,听天由命吧。”金陵喃喃地说。
“别开玩笑了,我相信你可以的。”许晋泽靠在护栏上,“相机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早自习过后就要开始考试,许晋泽到班上强调注意事项,却发现金陵不见了。
“金陵去哪儿了?”他站在讲台上问。
“早自习就没来啊,咦,我们以为她向你请过假了。”
许晋泽有点心慌,“好了,你们先去准备进入考室吧。”
几通电话没人接听,许晋泽心不在焉地监考了一上午,收了试卷决定利用中午时间到金陵家去看看。
走在路上就看见一个远远向自己跑过来的影子,他停了下来,直觉告诉他那是金陵。
金陵几乎是跌在他怀里的,满脸泪水急促地说:“许老师,我要请假,请长假,我外婆晕倒了情况很严重,现在还在医院……我要请假请假……”
“好好好,我批了,你别急。”许晋泽扶住她。“在哪家医院?我去看看。”
出租车上金陵小声抽泣着:“对不起,许老师,我不能去考试了。”
许晋泽伸出手拍拍她的后背:“没关系,这都什么时候了。现在还谁在医院里?情况怎么样?”
“我爸在。突发脑溢血。”
“我知道了,以后发生事情记得早点告诉我,别让我担心。”
金陵一周没来上课,许晋泽一个人去天台看了晚霞,讲题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往金陵的座位处看,晚自习依然习惯性地在过道等候,而抽屉里放着的是没送出去的相机。
周六下午的时候,金陵来了学校。
傍晚时分,天边是一缕缕的流云。远处的山体只剩下轮廓,阳光在云层间投下一束束光棱从山边铺满城镇,光棱像是一层蒸腾的云雾,明亮且朦胧。
天台沐浴在霞光。
“你真的想好了?都高二了,还有一年就高考了。”许晋泽看着消瘦的她,心情复杂。
“想好了。”金陵望着远方,眼里是柔美的霞光。
“一定要退学吗?”
“外婆情况不大好,可能以后就要靠我照顾了。爸爸那边的话,他已经有了家庭,这次也帮了很多忙,我也不想再依靠他了,而且我这个成绩也……”金陵看着许晋泽,“许老师,你会支持我的对吧?”
眼前光线一暗,许晋泽拥住了她。
“退学的事我批了,我尊重你的决定。”
“许老师……”
“不要再叫我老师了,我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了。此后,我愿意成为那个陪你看无数次晚霞,拍无数张照片,同你共度难关的人。你懂我的意思吗?”
“可是我……”金陵僵直了身子。
“没错,是的,我比你大,大你七岁,但这有什么不好的呢?所有的快乐我与你分享,所有的苦痛我比你先尝。五十岁时我帮你买好按摩椅,六十岁时我教你怎么洗假牙,七十岁时我帮你挑拐杖。这所有的一切我都先经历过,所以对于未知的未来你都无需害怕,我会牵你一起走下去。我都站你前面帮你先做好,答应我好不好?金陵,我不着急,我等你长大。但是,除了年龄问题,不接受任何驳回。”
“那假装高冷实则话唠可以吗?”
两人都笑了,在黄昏中相拥而立。
夜有霞光,惊艳美丽;如我有你,余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