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你的时候,穷,在家生,可真把我给痛晕了。你爸叫来了你外婆,一看就说给我送医院。那时候只有拖拉机,在后头铺床被子就那样躺着。12月啊,多冷的时候,拖拉机给冻上了,乡亲烧了热水泼上,它才能发动。这车刚发动,你就落地了…”
因为田地分的少,因为年纪轻轻嫁了人,还没有学会怎么种出大丰收,所以吃不饱吃不好,奶水也少。那时候,怎么买得起奶粉儿那洋玩意儿。看着孩子生病,饿肚子,只能更努力去砍这柴火,种点香菇。起早贪黑,她在月色里迎来日出,那微光照着一岁的孩子在床上醒了哭,哭累了睡…
那时候的父母,没有什么选择,因为贫穷,给不了子女太多。那时候的儿女,没有什么选择,因为贫穷,给不了陪伴太多的柔情。
五岁的时候,我的妹妹出生了。我讨厌她。因为她,我开始被打骂;因为她,我开始被长大,开始用6岁的身体背着她狂奔向童年;因为她,我开始洗衣服,冻红了冻僵了的小手用全部的力气也捏不开衣夹子,只能用嘴咬着晒上那些根本洗不干净的衣服。
后来啊,该上学了。二年级的时候,村里的学校和另外一个村合并了,我们每天都要走一个小时的山路去上学。那个年纪的孩子都不高,下雨的时候撑着一把巨大的伞,罩住了整个人,像是好几朵移动的大蘑菇。学校建议我们住校。于是,带了一个星期的梅干菜,带了一点儿米,带了一个新的饭盒以及一个舅舅读书时用的木箱子,住校了。
家里晒了一大缸的梅干菜,妈妈说,以后会多放点油,也会放油豆腐,这样就好吃了。于是我吃了整整6年的梅干菜,直到初二。不会蒸饭,也不会举一反三,喝了一学期的粥。后来告诉我妈这件事,她听了却也成为了这么多年来她对我内心充满愧疚无法抹去的记忆。
第一学期快结束的时候,爸爸买了摩托车。那时候有摩托车是多么骄傲的事啊。何况还是这么穷的我们。他每天都会来看我,说:“想不想回来?”我哭着摇摇头:“不想。”“如果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如果冷,我明天就给你拿衣服来…”
不知道是不是在冬天出生,所以不怕冷,还是怕被人嘲笑,所以耐得住冷。每天晚上睡觉,每天都钻进被窝了,我还是没有铺被子。因为我怕尿床,把被子尿湿了。所以整整一个冬天,我穿着衣服睡觉,没有盖过充满妈妈味道的被子。那时候的冬天特别冷,像是长生不老,迟迟不见春天,不见温暖。而我,很穷,没有棉袄,只是多穿了两件接了好几段的毛衣。
我不知道,这样的我,能活多久。在每一个寒冷的夜里流泪,思念父母,回味家的温暖。又在每一个寒冷的夜里,一次次冻醒,痛醒。我以为自己可能下一个明天可能就会死在这冬天里。直到,妈妈出现在这个早晨,给了我一个勺子,告诉我:“努力学习,好好吃饭,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然而这句话,却成为我十八年青春里再冷再苦也要坚持的动力,因为,有家,可回;有家,可温暖。
今天,当我妈再次谈起我的过往,说起我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去吃苦的时候,虽然我们泪流满面,但内心更多的是对曾经的感谢,因为曾经的经历造就了今天的自己,教会了我们珍惜生活,永远不放弃追求美好!
生活再冷,也要坚强。即便冬天长生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