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生,他们到新街口了,我们要抓紧!”
赵芳园急匆匆从屋外跑进来,脚不小心踢到门槛,踉踉跄跄着跑到方华生身边,手忙脚乱地整理堆在桌上的书籍,嘴唇颤抖着说道。
“已经编排好的草稿和重要副本一定要保存下来,我自己写的稿件和友人来信复信都要烧掉。”方华生镇定严肃地说道,抬手把一沓信件扔进火盆。
“哒啦哒啦--”脚步声伴随着嘈杂的谩骂声,百来支火把的火光把原本处于黑暗寂静的小街道照得金光闪闪,带来阵阵不安,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在此举行何其盛大的活动。
今夜是注定不平静的。
轰!人群把方华生居所的门撞开,扬起滚滚尘烟,领头的一位站出来手指方华生,言辞振振道:“好你个穷书生,如此不要脸皮!竟暗地里搞这等资产阶级勾当!”
方华生回过头来义正言辞道:“如果今天你们毁掉这些,以后你们会后悔的!”
“放你他娘的狗屁!我们都是贫农,我们是无产阶级,谁要你这些思想不正,下流淫蜚的破书破稿!同志们,今天我们就打倒这个资产阶级!烧了他那些资产主义的东西!给我烧!”领头人扬起手鼓动着后面的村民,大声说道。
方华生快步上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村民们进门,“快!快带着书走!快啊!我快坚持不住了。”方华生梗着脖子咬牙说道。赵芳园泪珠盈睫地看了一眼方华生,随后便手忙脚乱地将还未整理完成的稿件书籍抱入怀里冲着后门跑去。
“她要跑了,同志们,拦住她!”语音未落,村民们手打脚踢地把方华生打倒在地,扇脸捶打,方华生动弹不得,其中一位村民只觉不解恨意,咬牙切齿,抬脚一跺,转脚用力一撵,方华生的手掌表皮撕裂,血肉模糊,方华生还未来得及喊叫便晕倒了。
赵芳园脸挂泪珠颤颤巍巍地跑到后门正准备开门逃走,谁知一只肥圆粗大的手臂直接扯着赵芳园头发把赵芳园拉得往后一仰,书籍散落一地,赵芳园抬眼一看,满脸肥膘,凶神恶煞的农村妇人恶狠狠地瞪着她,鼻孔粗气撞在赵芳园的脸上甚是火辣,那妇人扬手一扇,赵芳园嘴角流出丝丝鲜血,脸上肿起五指红印,妇人再抬脚往赵芳园腹部一踹,赵芳园弱弱残躯何以抵挡得住?只能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村民们收拾完了方华生夫妇将书籍烧毁后又把原本就已家徒四壁的居所捣毁得更加不堪,饭桌凳子、茶杯饭碗皆被摔坏,四处搜寻后实在找不出还有什么可以毁坏的才悻悻离去。
第二日中午,方华生好友闻讯赶来,还未入门就已看到街边满地狼籍,再进门一看,墙壁上涂写着“反动分子,打倒资产阶级”几个大字,地上更是残书断木,几堆火灰被冷风吹乱着。方华生右手残废,左眼被打瞎,右眼也受了伤,身上更是伤痕累累,赵芳园秀发被剪,肋骨断了两根,牙齿没了四颗,好友目睹此状,心痛不已,赶紧找人来带夫妇俩去郊区就诊。
方华生夫妇俩逐一醒来后得知辛辛苦苦花了六个月整理出来的《红楼梦》稿件和各式各样的著作被烧、唯一的居所被毁,痛心疾首,久久不能释怀。
赵芳园看着方华生身体日渐消瘦精神萎靡不振,抚着方华生的手柔声说道:“华生,以后我就是你的眼睛,我做你的手,我来帮你看书,我来帮你写字,我们继续把未完成的《红楼梦》编排好。”方华生转头看着赵芳园,泪目说道:“阿园,如今稿件被毁,多少名人志士的心血毁于一旦,怎么对得起他们?更辜负了孟元兄临终前的嘱托啊!”赵芳园轻抚方华生那瘦削的脸庞,柔声道:“只要内容还在我们的脑子里,只要我们头脑还是清醒着的,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继续把《红楼梦》整理出来!留给后世、留给祖国一份经典文学!”方华生的暗淡幽深的眼眸瞬间亮起点点星光。
谁能说的清道路向何方蔓延,日子向何方流逝,当你的心做出选择,唯有时光。谁又能说的清你的心为何哭泣,当你的爱已死去,唯有时光。谁能说的清道路向何方蔓延,爱或许,已生于你心,当你的心已做出选择,唯有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