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第三篇《硕人》
硕人其颀,衣锦褧衣。
齐侯之子,卫侯之妻,
东宫之妹,邢侯之姨,
谭公维私。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领如蝤蛴,齿如瓠犀。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硕人敖敖,说于农郊。
四牡有骄,朱幩鑣鑣,翟茀以朝。
大夫夙退,无使君劳。
河水洋洋,北流活活。
施罛濊濊,鳣鲔发发。
葭菼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朅!
这一篇,说的是卫庄公的媳妇儿,齐庄公吕购的女儿——庄姜。
要说这齐国呢,真是盛产美女,而且和卫国的姻亲关系还挺多。这个卫庄公,是前面咱们提到的卫宣公的爹。说到这里,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嘿嘿,没错,卫宣公就是最先偷的这位庄公的小老婆,当然了,肯定不是本文的女主角。
本文女主角是庄姜,是卫庄公的正妻,按照《硕人》最后一段所写,庄姜出嫁卫国,有“盛装孽孽”的陪嫁媵妾。
什么叫媵妾?媵,送的意思,就是陪嫁。看过《芈月传》的小伙伴们都知道,芈月就是芈姝的媵妾。对了,在东周就是有这样的风俗,正房夫人的女儿出嫁,要陪嫁很多人和物。这首诗最后两句中提到的“庶姜”“庶士”就是庄姜夫人的陪嫁。所谓的“媵”,也不都是姑娘,想当年,秦晋之好时,百里奚就是晋国这边的媵人。
从“庶姜”这个名称来看,这些陪嫁的媵妾,应该是齐国王室庶出的女儿,其中应该就包括被卫宣公烝娶,并生下公子伋的夷姜。
回过头来再说女主角。庄姜虽美,作为女人来说,却有个致命的毛病——不孕不育。而且,她也不像咱们看的宫斗剧里那些女人一样善于玩心计,自己不行,赶紧把妹妹们推上去,所以,夷姜也没怎么沾得雨露,没能给庄公生下一男半女,后来还被烝了。
倒是陈国来的姐俩儿比较给力,大姐厉妫先生了个儿子,可惜夭折了;厉妫的妹子戴妫生了俩儿子,一个叫完,一个叫晋。
公子完好命,被大夫人庄姜收养了,于是被立为世子,成了名正言顺的接班人。
这个卫庄公呢,偏偏又迷上一个出身不高的小妾。当然了,按照社会主义价值观,不应该以出身作为评判标准,可是这个小妾生的儿子确实很不像话。这位公子叫州吁,骄横好斗、贪婪奢侈、阴险狡诈,等等,凡是与邪恶有关的词儿,搁他身上都妥妥的,偏偏庄公就是宠着他。
庄公死后,公子完即位,大概是因为名字起的不好,国君的位子还没暖热乎,就被州吁弄死了,而他的养母庄姜,也在史料中销声匿迹了。
她和宣姜不同,不会周旋在各种男人当中以求自保,在那个礼制混乱的年代,恐怕未必能得善终吧!
历史和现实一样残酷,大多数时候不会像小说里写的那样美满。很多与历史有关的小说或者影视作品,为了迎合观者,刻意做了一定程度的改动,不过是为了让大家心里舒服一些,可其中的辛酸刻苦,恐怕是时空裂痕里永远的伤疤吧!
再说点轻松的。
庄姜夫人也是位才女,《诗经》里《邶风》的前五篇,据说都是她的作品,不过这种说法也存在异议,并不十分确定。只有《燕燕》一篇,被公认是她的杰作无疑。
而这篇《硕人》,作者无从考证,却成为后世文人描写美人的标杆。
汉乐府的《陌上桑》里的秦罗敷“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孔雀东南飞》里的刘氏“著我绣夹裙,事事四五通。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用词虽不同,这种铺叙的手法却是同出一辙,皆模仿《硕人》。
宋玉的《神女赋》,曹植的《洛神赋》,都能看到“硕人”的影子。
唐诗里的借用化用更是数不胜数“深坐颦蛾眉”“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回眸一笑百媚生”等等。
清人姚际恒著《诗经通论》,称此篇“千古颂美人者,无出其右,是为绝唱。”我觉得有些夸张,当时文化发展有限,相对于后世而言,词藻比较单一,表达过于直白,不如后来的一些作品生动。但毕竟是美人图的开山之作,为后代文人的创作奠定了基础。
俗话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若是此篇总是最好,叫历代文人情何以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