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经常问我:
妈,你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
我笑答:“长大不种田,洗衣不蹲地,喝水不用去井里挑……”
“哈哈哈!恭喜你梦想全部实现。”
……
呵呵,是不是有点鼠目寸光?说对了,我是只老鼠,还真就鼠目寸光了。
我不知道那些属老虎、属猫咪的眼光有多远,但在那个缺吃少穿,条件恶劣的年代,这,的确是我的梦想。
长大不种田。
对,就是不想做个种田人。
不是厌恶种田,而是那个年代,种的是集体田,吃的是大锅饭,吃不饱是常态。
彼时,吃粮者有农业粮与商品粮之说。
农业粮者,即种田的农民,每天必须到生产队去上工,记工分,月底按工分分粮。这样,就苦了像我们这种孩子多的家庭了。上工的人少,吃饭的人多,分的粮不够吃,只能向生产队借。下个月同样上工的人少,吃饭的人多,上月的还不上,还得接着借。这样一直延续下去,常常是寅吃卯粮,欠了生产队一屁股债,苦不堪言。
商品粮者,不用上工种田,只在单位上班,不但有工资拿,国家还会按人头分配粮食。而且,作为学生,正在长身体时期,到学校领张条,还可以申请多领些,不愁吃不饱。
因而,商品粮者,往往自带优越感,眼珠常常朝天长,一不小心留个白眼给你不意外。
洗衣不蹲地。
对,就是衣服不用跑到池塘去蹲在地上洗。
小时候,一家九口的衣服,总是由我拖着一个弱小的身体,拉到村子里的池塘去洗。这里,是全村的妇女聚集地。池塘周边的石头上,总是齐刷刷蹲着好几排妇女,她们一边把衣服在水里甩来甩去,一边嘻笑怒骂,东家长西家短地盘点:哪家的儿媳对婆婆不敬,哪家的婆婆为老不尊,哪家的鸡生了几个蛋,哪家的猪生了几头崽,哪家的牛走丢了,哪家的男人出了轨,哪家的寡妇失了节……村子里所有的,有的没的、真的假的,各种信息,一准儿从这个地方飞出去……俨然就是一个八卦场。
我,九个人的衣服洗下来,哪家哪度门钻进了几只老鼠,也知晓得一清二楚。
我不喜欢这种场合。
因为,蹲太久,站起来的时候,脚就像断了似的难受;不过,这还不是最主要的理由。主要是,觉得这帮妇女“太妇女”了,令人不屑与之为伍。
我发誓不做她们的同类,夹在她们之间,总是闭口不言,却不能不做她们的听众。
所以,彼时总是幻想——什么时候,家里砌一个水池,能够站着在水池边洗衣,那样脚不但不疼了,还落得耳根清静,美美哒。
喝水不用去井里挑。
对,就是不用双肩去挑水。
大概十二三岁开始吧,记得是上初中那会儿,我就开水去井里打水,然后挑回家了。因为家里人多,想要挑满一大缸水,得七八担吧。
彼时,我,只要在家,就得顶着一双稚嫩的肩膀,去到井里打水挑回家。为了能快点挑满缸,水桶总是装得满满的。可是,人毕竟太小,一满桶水从井底拉上来的时候,这样竖直的方向是做不到的。只有拽着扁担离井沿较远的一头,让扁担另一头靠在井沿上,利用杠杆原理,用尽吃奶的力,把水桶拉上岸。往往是,一担水挑下来,人几乎要虚脱。但是不能停,必须挑满一大缸,才够一家人一天的吃用。
所以,并不知自来水为何物的我,早就在心里“设计”了一个自来水系统——一条长长的管子,牵引着井水,流进自家的水缸。哈哈,有天赋吧!
……
时光荏苒。
如今,这些梦想都不在话下。
但其实呢,我还有一个隐藏在内心深处不愿随意示人的梦想。
高考前一月,语文老师拿着我写的一篇作文,敲了敲我的头,说:用信纸抄下来。
这是我这辈子写的最长的一篇,一本作文本,从第一页写到了最后,连封三封底也没放过。我记得,作文的大概内容是,借中秋为题, 发挥了丰富的想像,写了对已故爸爸的怀念,对还健在的含辛茹苦妈妈的想念……
高考之后,班里的同学大多选择了高四,而我,执手相看妈妈的泪眼,知道家里再也负荷不起一个大学生的开销,只能背井离乡汇入了打工大潮。
那天,接到正上高四的同学的一封信,原来,高三的语文老师,向她们喊话:哪位同学知道某某某的下落,请告知我。我这里有一份全国作文大赛二等奖荣誉证书……
一本小小的荣誉证书,点燃了我的文学梦想。
我开始偿试着写文章,写诗歌。
可是,所投的稿件,要么石沉大海,要么,就是说:某某某,恭喜你的作品被选上,我们计划出一本书,需要募集资金多少多少……
切。
我要赚钱还债呢,哪有闲钱给你呀!
屡屡如是,文学梦逐渐搁浅。
后来有了家庭,更是为了钱为了孩子疲于奔命,更无暇去顾及什么“梦想”了。
网络时代是个神奇的时代。
我们这一代人,有幸搭上了网络时代的末班车。
2019年,我偶然发现了“简书”。
初见简书,相见恨晚。
在这里,我敲起了键盘,就像一个音乐家敲起了他的钢琴键,把一个个优美的音符,敲进了自己的心底。
……
我不是什么作家,也许我的作品无人问津。
但是,我对自己说,当世界读不懂我的时候,我就——
与影子表白!